空曠的街道,蕭瑟的風吹過,也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四周一片寂靜,靜得可怕,青年無論向哪個方向眺望,都看不到任何生命。
“兒子,跟我說說,你怕什麼?”
“嗯——怕寂寞~~一個人的時候,神最怕啦~~因為,也沒有人來陪我玩,也沒有人來跟我說話~會覺得大家都不喜歡我了~~神比怕痛還要怕被一個人孤單單地丢下~~”
掠過耳邊的細語是久遠的對話,是青年已經不記得的記憶,他心驚地回頭,卻依然隻有自己,他的手腳都開始冷得麻木起來。
“我還沒有一個人……我不是一個人……隻要師父還承認我……我可以為了師父,不要所有的感情……我隻想留在這裡,為此什麼都願意……我不要孤單單地活着,我害怕孤獨,我害怕孤獨啊……!”
他驚慌地抱住頭,但自己的聲音一重一重地疊加在耳邊,隻有這單調的聲音向自己宣告着,現在這裡隻有他,再也不會有其他人,他再也見不到任何一個認識的或不認識的人,朋友或者敵人,無論他高興還是難過,他都隻能自己一個人體會,他将永遠活在一個人的世界之中。
“不——放過我!”他大喊着撞開街邊的每一扇門,沒有,還是沒有,每一扇門背後,熟悉的或像是見過的,都隻有純粹的擺設而沒有活物,他記憶中的世界像是遭遇了無聲無息的生物大滅絕,每一次嘗試就累積一次失望,每一次失望就讓他的腳步遲緩一分,他推門的手越來越難以擡起,因為他無法繼續承擔一次次的心寒。
——不管是誰都好,出現在我面前吧,求你們!
“神……?”
少女坐在床沿,看見青年幾乎用全身的力氣靠着門撞進房間,她擡起頭輕聲地叫道。
“……冰!”他驚喜地沖到床邊緊緊抱住她,“太好了……你沒有抛棄我……太好了!”
少女的表情沒有變化,她擡起感覺不出溫度的手覆在青年肩頭。
“你,害怕孤獨嗎……?你害怕沒有人在乎你,你迷惘,痛苦,絕望,是嗎……?”
“我害怕!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習慣過一個人的生活,但不是隻有一個人的生活……!不要離開我……我不要再承受打擊,我真的害怕隻剩我一個人的日子!”他瘋狂地大叫。
“——我不會。我一直都會和你在一起的,不是嗎?”
少女溫柔的低語讓青年的心得到了一絲喘息時間。“對,你會一直在我身邊……”
“神……你流了好多血……你的後背一直在流血……”她突然幽幽地說,他們不知何時分開了,少女向他伸出沾滿了鮮紅血液的手,傷心地看着他,“是為了救我……是我害你的……你為了救我,被俄塞裡斯……”
“我不要緊……呵,不要緊……”
少女手上的血滴在青年臉上,緩緩淌進眼睛,他眼前的灰白世界開始變得一片淡紅。
“嘿嘿……我要見到更多的血……神,把你的血都給我吧!”她突然開始邪笑,用一雙冷漠的眼睛凝視着他。“冰?!”“我最喜歡看見你痛不欲生的樣子,你這個卑賤的人類,想要得到我?那就把你的一切,你的命都給我玩弄啊!”
“呃——咳咳!”
少女的手使勁按住還沒能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青年背上的傷口,撕心裂肺的劇痛在瞬間蔓延了全身,他咳出一團一團的粘稠的血液來。
青年驚訝地用力推開她:“你……為什麼??”
“為什麼?你問問自己對我做了什麼?人類是我的仇敵,你這種人更是!要一直被束縛在仇人身邊,我惡心得要命你知道嗎!”她舉起了聖杖,空中出現了幾十道冰棱,少女邪惡地笑着把杖頭對準了青年。
“冰箭術!!”
他就像是被鎖住一樣隻能呆滞地看着冰箭劈頭蓋腦地傾瀉在自己身上,他分不出連意識都差點要抽走的劇痛是來自身體還是來自心靈。
少女走近他,用冰冷的手撫摸他臉上的傷口,然後用舌尖輕舔沾血的手指:“真痛快,再多流一點……這個鮮豔的紅色真是讓人興奮……”
不是的,這種行為她不會做,這種事,應該是自己……
“你不是冰……”青年顫抖着說,“冰不會這樣……對我!”
“我就是冰,我就是這個樣子,你在做夢嗎?夢見我一直是愛你的?醒醒吧!我最喜歡的是折磨你,我根本對你沒有一點好感,不對?應該說,看見你流盡全身鮮血的樣子我會很開心,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這是幻覺!這是噩夢!”青年用所有的意念描繪記憶中調皮地笑話他的那個少女,能擊敗噩夢的隻有快樂的念頭,他肯定有過的,那段沒有憂愁的結伴旅行的美好時光!
“不是幻覺,不是哦!這才是真實!”他對面的人滿臉都是猙獰,幾十根冰棱插滿青年全身,白袍的巫師蹲下來滿足地欣賞着她制作的‘藝術品’,她伸手陶醉地開始拔這些散發着寒氣的冰箭。她每拔出一根,就有他的血從冰棱刺中的傷口中噴出:“真有趣,這血還是熱的哦!你,什麼時候變冷呢?”
“你走開……我不相信你是冰……我不……相信……”
“冰,我會救你……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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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一邊拼命地抹着淚水一邊用盡全力想掰開外側那個青年攥得骨節發白的雙手,那刺客的精神被封閉在噩夢中,他眼神渙散,淚流不止,冰不知道除了讓他和夢魇的殘渣脫離接觸外還有什麼喚醒他的辦法,再這樣下去,他會徹底失去抵抗力的。
能感到他的皮膚冷得吓人,但不管冰怎麼用力都沒法讓他松手哪怕一點點,他死死地咬着牙。
冰在因為淚水而模糊的視野中似乎看見刺客眼底閃過的一抹不屈,巫師扭頭看了看至今為止一直在旁邊靜觀其變的那個人形,他還是像嘲笑般地遵守着自己的諾言,沒有給予他倆任何幹涉,她終于下定決心再轉回頭直視神的雙手。
“神,對不起,一直要你幫我擋住危險……”她用自己的手包裹着丈夫的手,荊棘的影響被隔斷了,冰能感到神就算微弱但一直堅持着的使力方向,她不想再讓别人為自己的懦弱買單。
“我也會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