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始越來越少地說話,即使有再大的痛楚也難得吭一聲,而且不管要讓他做什麼實驗,他也隻是定定地看着對方,任由對方擺布,這實在是像極了一個無生命的木偶,要不是晚上教他藥理學的時候他還聽得進去并且有時會提出疑問,真的難以确定他的思想是否還活着。
各種各樣的藥和實驗确實讓一年前還對武藝幾乎一竅不通的男孩變得像另一個人,對他的素質測試結果連紫邪都不得不驚訝,光憑他在這一年中都沒有被整死這點,就足夠讓整個技術研究部的人對他另眼相看。
他現在完全無視血,無視哀号,無視跟他一樣的實驗品們被折磨得慘不忍睹的景象,他跟别的人被關在一起,也絲毫不理睬他們,他們瘋狂地咬他、打他、推他,他也照單全收。
紫邪擔心着他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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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影再一次專程為了自己的徒弟踏進研究部區域的那天,發了非常大的火。
找到神的時候,他被铐在冰冷的石闆上,兩個刺客正拿着小刀擺弄他的左手——把皮膚劃開,研究裡面的筋脈,并且完全不用麻醉藥一類的東西。
“把他放開。”飛影走到他們面前說的第一句話。
“我告訴過你們不許做會給他造成身體殘疾的事。”仔細看過那整條血淋淋的胳膊以後,刺客會長說的第二句話。
“以後你們也别幹了!其他人聽着,今後把這兩個也當實驗品處理!!”把那兩個刺客扔進鐵籠裡,憤怒的飛影大聲宣布,他盯着已經站在地面上仰頭注視着他,卻一言不發的神,他惱火地給了他一巴掌。
“笨徒弟!你不知道反抗的嗎?!”
“……”他連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左胳膊不停地流血,光看也知道傷得多重,但神沒有疼痛的表情。
“——跟紫邪說!神我帶走了,叫他回來就來見我!——跟我走!”
“……是,師父。”異常簡捷,已經完全是程式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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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字塔迷宮,地上二樓。
“你們确實把他培養成了正統的刺客,讓他記住了所有基本觀念,但你們讓他徹底成為了一個棋子,完全不會主動行動,并且完全沒有自尊心。”飛影在迷宮拐角觀察着不遠處被刻意丢下的徒弟——沒有人告訴他要做什麼,所以他隻是站着不動,邪骸戰士的彎刀已經幾次砍過他的身體,他依然不會想到還擊。
“實在是非常抱歉,會長大人,但我一開始就說過,做實驗品的後果通常都是非常糟糕的……”紫邪雖然這麼說,卻也露出痛心的神情——雖然隻有短短一年,但他開始喜歡上這個頑強的孩子,他也不希望就這樣毀了他。
“你們沒有灌輸給他最重要的東西:自尊,讓他對一切都逆來順受,但是你們又強化了他那些仇恨的思想,如果再遲一點發現,估計他就沒救了。”飛影皺起眉頭,因為他的徒弟現在的表現:神看見身上的血,很明顯地興奮起來,他擡起帶血的胳膊,輕舔傷口,并且露出一種渴望的古怪笑容,不久後他竟然開始咬自己的傷口,像是想看到更多的血一般。
“嘻,嘻嘻……都死掉……”
“您說得對,他看上去一直在想讓所有憎恨的人都慘死的情景,但身體卻沒有攻擊性,他已經把所有的血都當成是仇敵的,确實這樣下去他的精神和□□都是要承受不住的。”
“麻煩事,算了,還是我來解決吧。”飛影消滅了包圍着神的魔物,拎起不正常的男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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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又過了半年,所以當一直渺無音訊的少年再次站在大廳門口時,連正忙着審核資料的那位高層也愣了半晌。
“師父說,我可以回來。”他用一種淡漠的語氣說,“你們可以繼續在我身上做當初未完成的實驗。”
不用這裡的人帶領,少年便自行走向關押實驗品的房間,他看了看拿着鑰匙的一名刺客。
“把門打開吧。”
刺客難以置信地開了鎖,神拉開籠門,平靜得離奇地走進去,重又回複了安靜。
“你為什麼又要回來!這裡可是沒人願意來的地方!”打發走周圍的人以後,紫邪幾乎有些惱火地問,他完全看不透這孩子到底是怎麼想的。自從上次會長從這裡把他接走,在金字塔中看見實驗給他造成的惡果後,他就再也沒見到過這個幾乎被毀掉的孩子,想不到他竟然主動回到這裡!
紫邪仔細地打量他,他還是異常地安靜,看起來毫無感情,這半年他似乎長高了許多,而且看得出接受過鍛煉的痕迹,他突然感到了欣慰。
因為少年的眼中不再是迷霧漫漫,他看見了自我肯定的光芒。
神坐在籠裡,擡頭。
“我想要變強,為此可以接受一切。并且,紫邪大人的課還沒有結束。”
紫邪确信他聽見了少年的喃喃自語:
“……我恨這裡的所有人,但我不恨紫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