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已經一個月了，你還能夠一直壓在心底，每天掙紮着計算剩下的日子，把自己逼得越來越透不過氣……為什麼你不肯告訴我這件事……！”

“……”神已經不敢再迎接她的視線，“我說了，你不是就會像現在這樣嗎？”

冰已淚流滿面。

她靜靜地伸出手，撫住神的面龐，神微微撐大了眼睛，無言地重新看着她。淚水流進嘴角，苦澀而鹹濕的味道，冰笑了。

“神，你已經不是無家可歸的人了，我現在是你的妻子，我會給你一個家，我就是你的家。”

我就是你的家。

他像是被石化了一般呆呆地瞪着冰，她依然微笑着。

“是你在我最絕望的時候給了我希望，我現在非常了解你的心情……不論你今後做了什麼，我都不會後悔自己的決定。我相信你，神。你不是會被困難擊敗的人，你一直都在努力，努力實現自己的目标，即使一時走岔了路，你也能找回原來的方向。我不會阻攔你的道路，但是，不管你走到哪裡，我都會永遠在這裡等着你，陪伴你。”她收回右手，把手掌貼在胸前，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

“……就算我死了，你也不會離開我？”

“也許我會陪你一起哦！”

“呃，不要幹傻事！我就是不想你死，才……沒有了我，你還有幻和星月，他們一定會盡全力幫你的，我的時間不夠，不能找到你症狀的原因，但直到最後一刻我都不會放棄的，你也不許放棄！”神着急起來。

冰睜開眼睛，淚水又再一輪湧出：“傻瓜，失去了說過要永遠守護我的人，即使找到了解決之道，即使平安活下來，跟死了又有什麼區别呢？”

神沉默了很久很久。

“……你不希望我死嗎？”他輕輕地問。

“我不要你死。”冰堅定地回答。

“……我是死多少次都不嫌多的罪人。”

“我沒有看見你犯下任何不可饒恕的罪孽，就算有，從你對我們表露心迹的時候起，你就不再是從前那個刺客了。”

“……”神俯下身，把冰輕輕摟在懷裡，他撫摩着冰的發絲，歎氣。

“守護嗎……？對啊，我說的是……永遠。”

“就這樣就好。這次，換你給我點勇氣吧。”

冰安靜地跪坐在黑暗的牆角，就讓神這樣低着頭摟住自己，他就說了這一句話，此後一直沉默着，靜得讓冰覺得他是不是一座雕像，她把頭往神的耳邊靠了靠，在深夜的寂靜中她能聽見兩個人頻率不一的心跳聲，好像神的現在比自己的快一些，不過随着時間的推移，漸漸平穩了。

“我有很多不好的毛病。”他說，“以後也應該會給你造成很多困擾。”

“是因為之前你的生活？”冰知道他想要坦白一切，也清楚他知道自己能夠忍受。

“我是在工會的指導下長大的，那個家的家規我無法遺忘，老實說，如果長時間不見血，我自己就會很難受，我不知道這個習慣要花多少年才改得掉，工會就是這麼不擇手段地鎖住我們的。”

“……”

“要追究的話，我也是你們的仇人，前段日子斐揚零星的殺人事件，你作為大賢者的孫女肯定知道。”

冰靜靜地聽着神鼓足勇氣的自白，他慘笑了一下，松開手坐到冰旁邊，把一張折疊過的白紙展開放在她眼前。

“哎……任務單？”冰不解地讀着紙上文字的擡頭，她接着看見了下面寫的内容，吃驚地捂住了嘴。

“這本來是我的下一個暗殺目标。”神淡然地靠着牆看着窗外說，“本來是機密，不過現在也沒什麼必要了。”

“這上面寫着暗殺王國獵人公會副會長折羽——？他可是……”

“嗯，我知道的。”神又慘笑了一聲，“我調查過，他有個唯一的寶貝女兒叫幻櫻。”

冰憂傷地側過頭看着神，他的目光望着天空，平靜，但是憂郁：“我在想，這是不是對我來說的幸運，因為别人先出手，我不用成為殺死幻父親的兇手。原本，她是應該恨我一輩子的。”

“……”

“也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像這樣的罪，我已經犯下太多了，讓多少人家破人亡的我，現在卻想要成家，想要守護家人，我是不是根本沒有這樣的資格……”

“不要把過錯一個人扛。”

“……”神下意識地扭過頭，冰正堅定地注視着他。

“你的罪沒有那麼深重，你隻是逃避了去分辨，再退一步說，最終的責任者也應該是發出這些任務委托的人，你們刺客隻是執行者，視委托人的要求，你們可以辦好事也可以辦壞事，如果要說罪，交給你們那些暗殺任務的委托人才是最大罪孽的承受者。所以，不要再時刻責怪自己了，不要憎恨自己，如果後悔以前的所作所為，現在就改變自己。神，我愛你，所以我更希望你能愛自己，我不想看見像剛才那樣出現在你臉上的自我厭惡的表情。”

“……”

“你不是一個人活在黑暗中的，我們需要你，我需要你。”

“喂神！你還真的要回工會去啊？！”在房間裡，幻聽了神的解釋後哇哇大叫，“你你~~你竟然一直瞞我們到現在……這也就算了，你都不确定到底會遇上什麼！如果你一去不回了，小冰怎麼辦？？”

“神先生，你有多大的希望成功呢？”星月就算表達關切之情，話語裡也少不了甯靜的平和。神扣好腰帶，再次整理了紫色的制服，思索了幾秒鐘。“沒有先例，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這不是完全沒譜嘛！”幻擔心得一塌糊塗，“别去啊！去了鐵定是送死，你一去不就表明你徹底和工會決裂嗎？你會馬上被殺的啊！”

“無非都是死。”神冷靜地說，“三天後或是現在。但現在至少還有一線生的希望，我對冰發過誓，也答應了你的托付，我不想讓它成為笑話。”

話音未落，便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

“回來。”刺在刀尖的紙條上面隻有這簡單的兩個字，隻是，下筆很重，簽字筆甚至劃破了紙張，飛影想要表達的意思是：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