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沒什麼大事,隻是……”張嬌怕慕容炬聽到段皇後病重的消息後,一下子會難以接受,索性沒有繼續說下去。
慕容炬看着一臉緘默的張嬌,疑惑道:“隻是什麼?是不是宮裡出了什麼大事了?”
張嬌故意若無其事搖了搖頭:“啊……啊!沒事!”
這點小伎倆可逃不過一代“戰神”慕容炬的法眼,他神情立即變的嚴肅起來,道:“這個時候了你還想再瞞我?你我可是夫妻,難道現在你我講句真話都那麼難嗎?”
張嬌看着情緒逐漸激動的慕容炬,擔心再繼續知情不報恐真的會出什麼亂子,于是,她索性向慕容炬說明了一切:“是這樣的,阿炬,不是我不想說,而是我怕我說了你會一時接受不了,傷心欲絕做出什麼對自己不利的事來。好,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全部告訴你。母後如今病危,依照現在的進展,太醫說恐怕不足一月了。”
慕容炬一聽,情緒瞬間變得有些失控,這時,他的眼眶裡已經裝滿了清澈的淚水。慕容炬一下子跪了下來,低着頭,盡情釋放着眼眶裡已超載的眼淚。
張嬌看着跪在冰冷地闆上失聲痛哭的慕容炬,心裡一陣酸楚。她急忙蹲下身子,用雙手撫摸着慕容炬的臉龐,用輕柔而又哽咽的嗓音暖心寬慰道:“阿炬,每個人都要經曆生老病死,這些大自然的規律身為普通人的我們是打不破的,我們也沒有能力打破,我們為今能做的,就是振作起來,果敢面對這一切,努力替他們好好活着,這樣才對的起他們生前對我們的極大希冀。”
見慕容炬沒有好轉反而愈加哭泣的厲害,張嬌直接将慕容炬擁進了自己的懷抱。雖然張嬌的臂彎不足慕容炬寬敞,但足以溫暖。在愛人的懷抱裡的慕容炬頓時減小了抽泣聲,道:“我……我隻是不想母後走的那麼快,我連我全部的孝道都還沒向她盡到。之前是我一時任性,将她與父皇無情抛下就此置之不理,如今我想盡自己的一些孝道可是卻是為時已晚。我真的不甘心!為什麼老天這麼狠心,就連最後的機會都不肯留給我!”
“阿炬,阿炬,你冷靜一點,不要這麼悲觀。你現在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母後現在隻是病重并沒有完全撒手離我們而去,我們還有機會盡孝,你别太傷心了。”
聞言,慕容炬終于徹底停止了哭泣。他從張嬌懷裡擡起身子,道:“母後現在是否還清醒着?我現在就想去見她。”
“在你回來之前,母後又陷入了昏迷,現在由侍女阿馨照料着,一時半刻怕是不會醒過來。好了,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吧!”
說完,慕容炬和張嬌便乘着馬車急匆匆地朝皇宮方向去了。
段皇後臉色蒼白,看不到一點氣色。雙唇更是白的吓人。顯然,段皇後已是即将油盡燈枯之勢。
不一會兒工夫,慕容炬便和張嬌匆匆地趕了過來。慕容炬看着床上病入膏肓不成樣子的段皇後,悲痛萬分。他連忙‘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雙手緊緊握着段皇後虛弱無力的右手。
“母後,母後,你醒醒,你醒醒,兒臣回來了,是兒臣回來了,你醒醒,看看兒臣一眼可好?”
這下倒好,一旁服侍的阿馨看着慕容炬的俊俏的臉龐瞬間便癡醉了其中。她此刻的心裡,似有無數隻小鹿在四處亂撞,撞的她那顆春心直接振蕩了起來。
估計是聽到了兒子痛苦的呼叫聲,一直處于昏迷不醒的段皇後緩緩睜開了眼。她慢慢将頭轉向慕容炬這邊,看着自己期盼已久的兒子此刻已然回來并且現在就在自己的身邊,心裡頓時喜出望外。
“炬兒,炬兒,真的是我的炬兒嗎?”段皇後顫顫巍巍着用手撫摸着慕容炬的臉,眼裡滿是欣喜的淚水。張嬌看着段皇後那抖動的厲害的手,心裡很不是個滋味兒。
慕容炬緊緊抓住段皇後在自己臉龐的手,輕聲說道:“母後,是我,是你的炬兒,你的炬兒回來了!”
段皇後一把抱住了慕容炬,母子倆相擁而泣。這可把一旁的張嬌和阿馨二人感動的不行。
一頓相擁過後,段皇後雙眼深情地望着慕容炬,道:“炬兒,母後真的差點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還好,老天有眼,讓我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再次讓我的炬兒回到了我身邊。”
“母後,您不要胡說,您一定會好起來的并且長命百歲的。炬兒這次回來後,就一直陪在你身邊,哪兒也不去,直至您徹底恢複為止。”慕容炬一臉深情道。
“傻孩子,生死有命,誰人又能抗拒的了的呢?什麼長命百歲壽比南山又有幾人能做到?不過都是撿着些好聽的給那些油盡燈枯之人聽的,好讓他們不那麼畏懼死亡,平靜地度完接下來的日子。”段皇後一臉平靜地說。
聽到這兒,慕容炬更加悲痛了。段皇後看着哭的不成樣子的慕容炬,用着一種和藹的語氣安慰道:“炬兒啊,别太難過,母後雖不能繼續陪着你了,但是還有嬌兒能替母後一直陪着你走下去。母後真的很欣慰,欣慰你能娶得這麼賢惠聰明的女子。若是沒有她,我大燕恐怕現在早就岌岌可危甚至已化作一寸焦土了。想到這兒,母後就無比自責,自責當初真的不應該那樣對待這麼個善良聰明的姑娘,害得連同你都一起吃了不少的苦頭。我慕容家此番能娶到如此這般女子實乃我大燕之福分,我大燕蒼生之福分。炬兒啊,你一定要答應母後,以後一定要更加善待嬌兒,不能讓她再吃半分苦頭,不然,母後縱使到了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的。”
慕容炬擦拭了一下眼淚,堅定地說道:“母後,您放心吧,隻要有我慕容炬在的一天,嬌兒就一定不會受到半分傷害與委屈的。兒臣會用一輩子來全心全意守護她,愛護她,直到兒臣生命終結的那一刻。”
張嬌看着堅定深愛着自己的慕容炬,不禁流下了兩行熱淚。而與此同時,一旁的阿馨的心中卻燃起了熊熊嫉妒之火。可見,她在一開始見到慕容炬時就已經一眼萬年,深深愛上眼前這個男人了,想一輩子都獲得慕容炬的獨寵。
聽到慕容炬的一番重情承諾後,段皇後又昏了過去。張嬌見狀,連忙上前撫慰到慕容炬:“阿炬,母後肯定是剛才說話說累了,想休息一會兒,我們先出去一會兒,等母後醒了我們再來看望。”
慕容炬點了點頭,便牽着張嬌的手離開了。看着慕容炬和張嬌手拉手的場面,可把一旁的阿馨氣的不行。她怒目圓睜,狠狠盯着張嬌的背影。
走到外邊後,張嬌突然想起來有件東西忘記拿,連忙示意讓慕容炬在此先等她一下,自己去去就來。
慕容炬微笑着點了點頭。
望着張嬌匆忙離去的背影,慕容炬心裡不禁泛起一陣感慨:“嬌兒,當時在你懷裡的那一刻,是如此的溫暖,如此讓人慰藉。那溫暖,使我猶如沐浴在生機勃勃的春天,讓我不由看到了無限希望。當時,我渾身癱軟的氣力又被重新煥發了起來,令我勇于面對并承擔接下來的一切。嬌兒,有你真好!謝謝你!我慕容炬在此立誓,今生今世我會用我最大的心力去護你一輩子周全,直到我生命結束的那一刻,我都不會讓你受到一丁點傷害,一丁點都不行!”
回到王府的張嬌,剛拿完東西正要往外走時,突然發現不遠處的空地裡有一隻鴿子,看樣子應該是信鴿。于是,好奇的張嬌連忙上前拿起了鴿子,發現鴿子的爪子下面竟然緊緊握着一張卷着的紙條。張嬌頓時疑惑了起來:“咦?這倒怪了!我最近沒給别人通什麼信啊!”
索性為了一探事情的究竟,張嬌直接拿下鴿子爪子上的字條,展開後認真過目了起來。
“嬌兒,許久未見,你還過得好嗎?上次一别到現在已經數月有餘,我心裡無時無刻不念着你,擔憂着你。我自是希望你一切都是好的。如果看到這張字條後,還請給我回複一下。——拓拔珪”
這下張嬌總算是解開了心中的疑惑,“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他啊!”
于是,張嬌又回到了屋子裡,寫了一張回複的字條,然後輕輕一卷,就托信鴿捎走了。
“這個拓拔珪,在跟我耍什麼心思呢!”
阿馨端着一碗藥,火急火燎地朝着皇後寝宮跑去。就在跑到半路時,不小心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即将有摔倒之勢。這時,慕容炬恰好撞見,情急之下,連忙跑上前去,從後面接住了阿馨。這一刻,倆人四目相對,阿馨望着慕容炬的面孔,眼裡蕩起層層漣漪。慕容炬的身影就此猶如一塊膨脹起來的海綿塞滿了她的心,這塊海綿不大不小,剛好與她的心相适。
“你沒事吧?”慕容炬滿是擔憂地問。
“哦……哦,沒事,沒事。讓王爺挂懷了。”阿馨好不容易回過了神兒,道。
“我記得你,你是母後身邊那個貼身宮女,對吧?”
“啊……對!這不,皇後娘娘方才突然醒了,我這不看到已經到了用藥的時間,所以特地去藥膳房給她端藥去了。”
慕容炬一臉的驚喜:“你是說母後剛才醒了?”
阿馨點了點頭。
慕容炬喜出望外,直接馬不停蹄地跑向了段皇後的寝宮。
“母後,母後,您感覺怎麼樣了?”慕容炬語氣裡透着幾分焦急與關心。
段皇後背靠着枕頭,倚着上半身,氣色倒是比之前有了些許好轉。她看着慕容炬一副焦慮不安地神情,伸出手緊緊握住了慕容炬的手,笑着輕輕地說道:“我沒事,隻是稍微還有那麼點頭疼,我想必是才醒的緣故。”
慕容炬揪着的心終于可以放下了。他松了口氣,臉色有些沉重,道:“母後,都怪孩兒不好,若非孩兒一時賭氣就抛下你和父皇倆,您也不會落得如今這般田地。都是我不好。”
段皇後用手溫柔地撫摸了一下慕容炬的額頭,道:“傻孩子,母親有沒說要怪你,你那麼自責幹什麼?以前的事,畢竟也有母後一份責任,母後若是能早點開悟,也不至于讓你們二人在外邊飽嘗了那麼多的風霜。”
慕容炬低着頭,流了兩把眼淚,沒有說話。
段皇後尋思着,準備讓慕容炬講一講他和張嬌這次在外邊的所見所聞,她此刻充滿了無比的好奇。慕容炬二話沒說便答應了。
正當二人講得正盡興時,阿馨在後邊端着藥匆匆來到。
“娘娘,奴婢姗姗來遲,差點錯過了給你服藥的時間,還請您責罰。”阿馨一臉的驚恐。
段皇後并沒有絲毫責怪之意。,仍是以平時的那種慈祥的面孔正對着阿馨,道:“不過是來晚些,又有何罪之有?你快起來,這又不是什麼什麼早朝,早與不早是不礙事兒的。”
阿馨連忙起來對段皇後連連謝道。
“炬兒,母後還想托付你一件事兒,倘若母後哪一天真的兩腳一蹬,不在了,母後請求你能夠收留阿馨。你放心,阿馨是個聰明伶俐又不失規矩的一個好女孩兒,他到你們王府後不會對你和嬌兒的感情産生任何影響。”
慕容炬微微點了點頭。
一旁的阿馨聽後,心裡早已樂開了花兒。
接着,慕容炬二人便繼續講了起來。
一路小跑的張嬌很快便趕到了原地,隻是慕容炬早已不明所蹤,她還以為慕容炬是有事來不及向自己彙報先走一步了,又想到段皇後現在還在休息怕是還未醒過來,索性她就直接回王府等去了。
寂靜的王府裡,空蕩蕩的隻有張嬌一人。之前被慕容垂一氣之下發放的王府衆人一時還沒有接到命令回來,張天錫呢,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野去了。張嬌一人默默地坐在梧桐樹下,手裡拿着那塊拓跋珪送的玉玦,靜靜地發着呆。
北魏皇宮射場,拓拔珪正在練習射箭。他先是拿了張估摸着輕弓,一發一發地朝着前面的靶子射擊,後來覺得實在不過瘾,就換了一把估摸着一二十來斤的弓,箭筒裡的箭也全都變成了加長加粗版。若是一般人,手勁兒不行的,估計連拿起來那張弓都費力。
拓拔珪拿出那粗重的箭矢,架在了弓上,“嗖”的一聲,箭便離快速了大弦。這加粗加長了的箭矢威力就是比尋常的要大,直接把靶子射的稀巴爛,若是用在人身上,結果可想而知。但是不得不說這拓拔珪的射術真是了得,不管是小箭還是大箭,都是百發百中,沒有一次偏離。
就在拓拔珪拿出第二把大箭準備射擊時,他突然停下了。
拓拔珪拿出了張嬌送給他的香囊,上下仔細端詳着,神情變得有些惆怅。
“嬌兒,難道你在生我的氣嗎?信條已經寄出這麼長時間了為何還不見你回複?難道你……?可是……我……”
拓拔珪的心頓時有些痛起來。
“嬌兒,隻求你别再生我的氣了,這樣,我會很傷心,很難受的。你越是氣我,我的心就像被人擰着一樣,令我痛不欲生。”
黃昏,夕陽把雲彩燒的通紅。慕容炬從外邊回來了。張嬌看着一臉憔悴的慕容炬,連忙站起身,來到了他的身邊,道:“阿炬,你那時去哪了?我當時找了你半天沒找到,索性就直接回家等了。咦?你這面色怎麼那麼難看,是發生什麼大事了嗎?”
慕容炬一把抱住了,搞的毫無防備的張嬌有些不知所措。張嬌雙手沿着慕容炬的兩腰,來到了慕容炬背後。
慕容炬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憂傷了,直接帶着哭腔道:“嬌兒,你說這是不是上天給我的懲罰?”
張嬌頓時有些不明所以,一臉的懵圈:“阿炬,什麼懲罰不懲罰的,我怎麼有點聽不太懂呢?”
慕容炬松開懷抱,難過地看着天上的那輪夕陽,“夕陽再好,終究也是要降下去的;人生在美,終究也是要走到終點的。”
張嬌瞬間明白了慕容炬方才那番話的意思。她用手輕輕地捋着慕容炬的衣領,用輕柔的聲音道:“阿炬啊,我們雖終究改變不了事物的最終走向,但是,我們依然要振作起來,從容去面對這種走向。越委屈,越難過,越想從中遏制,但是我們都隻是普通人,又不是神仙精靈,無奈我們隻能順其自然,聽之任之。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規律,是永遠不會因為個人的一點私願而被打破的。母後他她是個好人,可是作為子女的我們也同她一樣,都無法幫助她抗拒最終結局的到來,盡管這種結局是你我不想看到的,不想面對的。我想,母後現在肯定不想讓我們過分憂心,以免,她來日到了另一方寸土也會始終不安的。”
慕容炬神情稍微松了許多。他微笑着看着這個聰慧懂事、句句在理的丫頭,道:“謝謝你嬌兒!我知道了。縱使我改變不了最終的結局,還是要去直起腰闆兒,從容去面對的。我們都是凡夫俗子,又怎麼敢與老天對抗呢?可是,有一種結局我是一定忍受不了的……”慕容炬深情地看着張嬌,“那就是我不想離開你。”
張嬌用手撫摸着慕容炬那哀傷的臉龐,道:“傻子,說什麼胡話呢,我們這不是好好的嗎?我又怎麼會離開你?”
慕容炬抓緊了張嬌的手,帶着幾分憂傷道:“我就是怕,怕以後風雲變幻,事事難料,我真的會從身邊徹底失去你。”
張嬌露出暖心而又慰藉的微笑,道:“既然我們已經情定三生,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你的。”
慕容炬紅着眼眶,欣慰地笑了笑,用虛弱低沉的聲音道:“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