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庭伺候的下人問過了祈春兩位姐姐,都不敢進來侍奉,觸娘娘的黴頭,内心裡暗暗祈禱程大人過來救場。
說曹操到曹操就到,進門前,連雙銀對着他也橫眉豎眼。
程淮之莫名其妙,她這死裡逃生的一個奴才比當主子的還橫,莫不是他不在時也霸淩主子?
他斷然沒有縱容她的道理,斜睨了她一眼道,“嘴巴保住了,眼睛也不想要了?”
祈春趕忙過來打圓場,面帶為難地說,“提督你别怪雙銀,之前司禮監副監王大人過來給娘娘傳信,說是你從八王府帶回去了個美人,娘娘現在正不痛快呢,提督當點心。”
程淮之面上不顯,心裡倒是對王得利刷新了看法,之前隻知道他圖權謀利,沒想到倒挺能見風使舵的,知道力氣朝哪個方向使。
他無奈笑一笑轉身朝宮内走去,魏杏瑛正在榻上抱着話本子打滾,聽到不急不緩的腳步聲,一聽便是程大人。
她背對着他,陰陽怪氣道,“程大人怎麼不陪着美人在府上呢,今兒誰不知道您風光的很,還英雄救美。我想來不知道你是這麼愛多管閑事的人,既然提督大人心有所屬,那和我們宮裡趁早撇清關系,我可聽不得外人說閑話,把髒水全潑在我腦袋上,你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就是了。”
這話說得誅心,程淮之無奈搖頭,修長白皙的脖頸羊脂玉似的蔓延進羽白交領,外穿一件大紅圓領袍襯得人面紅齒白,一對細細丹鳳眼很有魅惑人的本錢。
他低着頭漫不經心地說道,“既然娘娘不想見到微臣,那臣隻好退下來,隻可惜臣的萬般委屈隻能自個咽下來。”
說着魏杏瑛轉過頭,瞪着大大的杏眼,像個腦袋上着火了的小鳳凰,“你敢。”
程淮之挺着脊梁骨,膝蓋跪在冷硬的地上,讓旁人看了還以為她虐待權臣。
她更來火,說話夾槍帶棒,“程大人往日對自己可上心跪皇上先皇的時候你膝蓋上都圍着膝瀾,到了我這裡你倒是什麼都不戴賣起可憐來了。”
程淮之拳頭蜷在唇前,啞然失笑,被魏杏瑛這幅得理不讓人的模樣可愛到了,過了片刻才調侃道,“原來娘娘也會呷醋啊?臣竟不知道娘娘私底下還有這幅面孔,微臣惶恐,還以為主子心裡隻有皇太子沒有臣呢。”
魏杏瑛尴尬又羞窘,連道,“你渾說,你過不了美人關還說上我了,我心裡沒你我用得着每天和東宮虛與委蛇?那夜侍寝不如我自己去了,這下用不着擋住你和旁人琴瑟和鳴了。”
程淮之一聽,這是越說越離譜,欺身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低下頭貼到她的耳根邊上,頂着一對飛翹的鳳眼,似嗔似怨地說,“娘娘倘若真對微臣這麼狠心了,臣就不活了拉着你殉情去,反正爹娘在地底下等我們呢。”
炙熱的鼻息噴在她的脖子和耳朵上,讓她忍不住臉紅心跳,但又始終不忘正事,咬牙切齒道:“程淮之,你别對着我用些狐媚子招數,你把事情說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緩緩坐下來把她攏在懷裡,将事情原委說了個幹淨,人暫時放在提督府上看着,比和八王妃結仇來的好。
她不是那種沒腦子的人,一聽便知道他處境艱難,立刻消了火,關懷地問道,"皇上的病到底怎麼樣了?“
程淮之沉默了片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倘若這事和皇太子脫不了幹系呢,他哪天下了大獄你舍得?“
他問得小心,一直觀察魏杏瑛的神态,像罪人上了刑台面臨審判時内心的掙紮和恐懼。
魏杏瑛半響不言語,最後啟唇說,“天子犯法況且與庶民同罪,你不在其中使計陷害就行,人得為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孩子是無辜的,我到時候接過來抱養就是了。”
說完以後兩人看着對方,程淮之多情的眼滿是愁緒,緊蹙的眉像遠處青山,未來命運不在掌控,有情人能把握的隻有當下。
他親在她臉上,眼睛上,脖頸間。濕熱急迫,足以暫時澆滅兩人對前途未蔔的困擾和焦慮。
他在她身上輾轉,行為荒唐又大膽,像幽州為了取悅美人而點燃的烽火,火星在窄□□仄的榻間炸起。
骨節分明的手除了捂住她羞紅的眼睛,還有就是順着她的曲線向下,以及抽空拉下帷帳,隔着朦胧的白紗,兩人交疊在一起,他多年籌謀和隐忍終于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
紅成了蝦子的女子偶爾發出慰歎,手偶爾伸出帳外又被押回去。
她蜷縮着,忍不住在心裡罵人,到底宮裡這些傳言都是從哪裡來的,說什麼程淮之半個男人床:事上絕對不行,她都放下期待了,甚至準備好了表演動情和安慰地話術,結果現實給了她沉痛一擊
他程淮之是個魅魔不成,能這麼放下身段服侍女人,這些招數都是從何處學的?會不會是和别人厮混學來的?
她又忍不住胡思亂想,倘若程淮之知道估計會大喊冤枉,為了這一天,他鑽研了多少春,宮圖啊,一個男人想要取悅一個女人,除了那處,還有手,口舌,鼻尖,到處都是他的武器。
他還生怕服侍不到位讓魏杏瑛膩了呢,他絕對比外面那些野男人更能豁得出去,反正夫妻之間談什麼上下?床笫之間還論個先後出來,這種男人才是腦子被驢踢了,娘子同他和離才爽快呢。
…
一月十五,五更天,青石磚上穿朝服的大臣順着人流魚貫而入,皇上病重,早朝讓内閣和司禮監暫時接手。
春天雨格外多,一大早就淅淅瀝瀝下着小雨,給宮牆和翹腳飛檐洗了幹淨,涼絲絲的雨夾着風直撲人臉。
着盤領右衽袍的衛瀛,将傘撐高了些打在兒子頭頂,進殿前還不忘告誡玩世不恭的小兒子,“阿禮,到了軍機處謹言慎行,别讓人抓住了把柄,咱們家在風口浪尖上,皇上這邊一有了旨意你就趁早打道回你的邊境去,一個武将在京都滞留太久會遭人彈劾的。”
這番話說得殷切。
站在對面的衛禮身穿銅鐵铠甲服,頭頂金鑲玉冠,一對多情桃花眼随了親娘,腰間晃蕩着阿姐縫制的雙魚戲珠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