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暧昧,想來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程淮之眉心一跳,又面不改色地應酬着這個無理的女人。
八王妃拍拍手,讓屏風後面坐着的人走出來,一個着廣袖鵝黃留仙裙,抱着琵琶,杏眼粉腮,神态有幾分嬌憨魅惑的女人走了出來,若說哪裡古怪,便是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和魏杏瑛有個八分像。
在座的人都沉默了,八王尴尬地看了下程淮之臉色,見他笑意盈盈沒有惱怒之色,方才開起玩笑,“夫人前兩天和我說起,妙仙樓裡來了位貌美伶人,相貌有幾分像程大人舊識,便萌生了牽線搭橋的想法,古人有雲,緣分從天降啊空等等不來啊。”
程淮之和皇太後的瓜葛他有所耳聞,不過他倒是覺得,一個女人而已,何至于一根歪脖子樹吊死,橫豎再換一個即是,于是沒有攔着夫人而是促成了這事。
程淮之心裡生出怒來,哪裡來的跳梁小醜敢戲弄他,天大的膽子,八王妃這個女人實在是禍害,他之後定要想辦法除了去,留在八王身邊隻會壞事。
但他面上絲毫不顯,眼波流轉,自有一派風流,說出來的話确是借口,“這女子甚是貌美,但是下臣有心而無力啊,豈不是唐突耽擱了美人,八王倒是需要這種小意服侍的人啊。”
說的八王意動,八王妃瞪着眼睛,一時間場面劍撥弩張,她氣急而笑,“程大人莫不是看不上我婦道人家還有郦娘子吧,也是,出身确是沒有程大人青梅來的好,但也是本分幹淨人家,何談什麼配不配得上呢,還是大人您和我府上本無心交好,疑心這是臣妾想在你身邊安插的探子呢?”
程淮之默然,記下了這一件的屈辱,迎合了兩句,“夫人折煞奴才了,那就卻之不恭了。”
逢場作戲是他一向的拿手本領,但是看着那張和魏杏瑛相像的臉他不由得生出一種遭人背叛的實感來,這種冒牌貨色也能以假亂真了?
魏杏瑛的杏眼要再圓一些,神态再迷糊一些,體量再嬌小一些,肚子上也有些肉,在外人看來的缺點在他眼裡的獨一無二的可愛,想到這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杏瑛對着他撒嬌耍性,外人在他眼裡和路邊的石頭沒什麼分别,但他嘴角噙着笑給人了一種錯覺,以為他對面前的小女子有意。
在郦娘子眼裡,這個風流美貌的大人看上去比八王妃和她往前見過的那些油膩肥胖恩客和善多了,對她也沒有逾據之心,跟了他是她郦棠的福分。
她鼓起勇氣在八王妃威脅慫恿的眼神下走近了他,拎起酒壺給他倒酒,眼神帶着柔情蜜意,嗓音像是江南春雨一般的纏綿動聽。
“程大人,民女在民間聽說過你,之前蘇州決堤,你帶官差來修了水壩,沒想到還能在京都碰到您,您當時的風采奴婢終生難忘啊。”
程淮之風流地攬過酒杯猛地灌進了喉嚨,看着女子的眼神越發親熱,至少在外人看來,這是登對的一對。
酒杯杯入腹,他喝的是眼神迷離,作出一副情不自禁的情态,拉住女子的袖口站起身來,難以啟齒道,“這女子實在和微臣投緣,能否讓她跟着臣走,這等佳人不私藏于府上實在說不過去啊。”
八王和夫人面面相觑,露出了然理解的表情,“淮之也是年輕人嘛,情情愛愛的難免,别影響大事即可,郦娘子你跟着大人走吧,以後好好侍奉大人,忘了你以前的身份。”
郦娘子被程淮之拽住走出正廳,走過遊廊,她看了下被攥紅的手腕,擡眼看向程淮之俊美的側臉,欲言又止。
他眉目緊繃着,不像是抱得美人回而是走刑場。
終于走出八王府,上了門口的馬車,戴帷帽的小火者是提督府上的門房,問主人回哪,眼神都沒給新晉美人一個,程淮之讓女人上馬車,随後也踏着火者的背進去了。
窄小的車内,兩人對坐,面前堆着一些豌豆糕蜜餞之類的,不像是男人的口味倒像是給女人備的。
她素來知道男人不會專情一個女人,即使程淮之為宦,但他本性上還是個男人,她能跟着這麼有權勢的人已是沾了光了,不會再多求什麼。
但郦娘子根本沒想到對面那人把春風解意全給了皇太後,對其他女人用冷漠來形容不為過。
他淡淡打量一下對面打扮得體的貌美女子,一句話交代了她的去處,“以後你在我提督府上的客房住着,我吩咐人收拾出來,我大多在宮裡,府上每個月給你發月銀,夠你用度。閑雜人等問起來就說我們感情很好,盡量少抛頭露面,等時機成熟了我遣媒婆給你相一個富商或者地方官,你遠遠嫁過去便行了,奴籍我會給你改成良籍的。”
郦娘子一聽,豆大的淚珠立刻順着臉頰滑下來,自怨自艾道,“提督大人這是嫌棄妾身了,那剛才為何把我帶走,妾還以為天大地大終于有小女子容身之處了。我不是那種不容人的人,做小也是可以的,我會多加侍奉姐姐的,倘若你不要妾身,那妾身回樓裡本本分分賣藝就是了,用不着為難。”
程淮之蹙眉,眼神淬了冰,“荒唐,不知道你怎麼看出來的,但剛才在八王府是權宜之計,你想做小,她願意我都不願意,我生來到死都是她的人了,怎麼還會養外室呢,倘若她認為我髒了給我一腳踹開都有可能,不是她離不開我是我離不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