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銀目瞪口呆,被這位皇太子妃驚到了,宮女就該死麼?的話噎在了嘴邊又被咽了下去,她感到了徹骨的悲涼,即使面前的女人笑的多麼溫婉,不具備攻擊性,她剛才又是多麼的可憐贊歎她,都掩藏不了她底色對草芥子的漠然,她打了個寒噤,在這森森後宮裡,又有哪個上位者在乎她們這些宮女太監的死活呢?
雙銀踉跄了幾下,随意福身行了下禮又轉頭朝着魏太後的位置走去了,跌跌撞撞走了幾步以後又小跑了起來,迎着又下起來的秋裡的細雨,似想從這荒誕的世間闖出來一般得急急忙想回到自家娘娘的邊上去。
待她走回了大殿,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格外的礙了某人的眼,那人織金的袍裾上讓雨打濕了,但周遭的風度和氣韻讓人絕不會錯了眼,就是那位不顧一切的瘋魔主子,東宮皇太子,陳錦琮。
他半響才似笑非笑搭腔,“這是打哪來啊?你們家小主最近和我的皇妃走得很近啊,嘀嘀咕咕密謀些什麼呢?現在我是給你機會,雙銀,東宮不要叛主的狗,你現在不說等我查出來了,我用程提督的手段給你點天燈好不好?”
雙銀打了個哆嗦,之前淩辱祈春的曹總管死的緩慢凄慘,巨型燈籠裡捆着個人,親手被他幹兒子燒死在裡面,紅黃朦胧的光混和着慘叫聲,凄厲恐怖,燒剩的灰燼随風飄在燈籠子周圍,活像是燈籠子上長着的小小翅翼,帶着它飛起來似的。
她會有一樣的懲罰?東宮的人看着面上平靜,實際上都瘋了,沒有一個正常人。
往回沖的雙銀被一盆雨兜住頭砸下來似得透心涼,她滞在原地,咯噔又跪下來,嘴角擠出一抹笑,“主上,我不太懂你在說什麼,娘娘心善吩咐我給皇太子妃送點保健藥。”
陳錦琮多疑的性格又發作了,似随口一問但又對回答極其苛刻,飛起來的劍眉入了鬓角,狂妄而傲然。
他聽了雙銀的話後輕蔑笑了下,碾過了她的衣裳,直跨入了大殿。
殿裡八王和敦王都到了,陳錦琮帶着悲痛的神情上前和兩位胞弟寒暄,“祖父待我們向來寬厚,走的太突然都來不及告别,八弟,三弟,這些時日我忙于公務,生怕讓父皇不滿,疏忽了和你們相處,原諒我這個不稱職的兄長。”
他說的理所當然,敦王生了副精明利己的面相,聽到這話似心梗了一下,陳錦琮查抄了他幾家地下錢莊,差點私鹽的生意就讓他全攪合黃了,奉了誰的命他當然知道,唯一拿不準的是不知道這皇太子查到了哪一步,走私賬本早讓他銷毀了,可為什麼右眼皮還是跳個不停?
他緊盯着陳錦琮的神态表情,淡聲說了句,“殿下來得倒是及時,皇祖父的棺木剛才讓人擡走停在孝陵了。”
話裡行間在嘲諷他在做戲,假孝敬,都沒趕上皇祖父的入館。
八王還是那副憨厚忠實的面人相,他進京述職和帝王在養心殿走了幾局棋才接到這個噩耗,皇祖父去世了,才穿着朝服,胸口上帶了朵白娟,急匆匆趕來了。
他打小有些畏懼這個雄獅一般得皇太子長兄,小時候他們争奪一個紙風筝,那是皇上陪着他親手制成的,結果讓才剛及冠的陳錦琮瞧着了,找來一隻野狗撕碎了他的紙風筝,他嚎啕大哭,但是陳錦琮還冰冷說着皇家不準存在這些亂七八糟的民間物件,多忙些功課才是正道之類冠冕堂皇的話。
不過父皇一向待這位阿兄嚴厲苛刻些,每日五更雞叫就讓魏太傅守着他誦讀四書五經,下午還得練劍騎馬,但對于接受了不少寬厚偏愛的八王來說,他認為父皇一向有他的道理,東宮是未來的天子,需肩負黎民百姓的重任,不嚴格些又如何成大器呢?
不過從小的疏離不是成年以後的笑臉寒暄能化解的,八王緊張地從梨木椅上站起來,給陳錦琮拱手行禮,“阿兄,有失遠迎,最近藩地公事忙,沒及時和東宮來往信件,是臣弟的疏忽才對!”
殿外的細雨霏霏,和針似的簌簌下,落在宮裡遊走的活人上也公平地落在死人上,殿裡站着的陳錦琮笑了笑,推诿道,“哎,八弟有空閑時間陪着父皇下下棋,說說話也是替我行了孝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