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更有福的來?在座的誰不知道他說的是魏杏瑛,那位福星太後,肌膚表面下藏着的暗瘡終是被人揭開了。
陳錦琮面上帶着愠怒,冷笑幾聲,摔了青瓷杯,噼裡啪啦的碎片砸了一地,傾洩而出的茶水打濕了他的袍角。
“皇太子妃,衛小将軍聽信了讒言,你個做阿姐的也腦袋糊塗了嗎?”,陰冷的嗓音響徹涼亭。
桂圓離着遠,雖聽不太清但是眼神餘光還是看到了這幕,吓得哆嗦了幾下,對皇太子更敬畏了幾分,這時晴時雨的脾性比在位帝王還勝一籌。
石凳上的衛婉眸色沉沉,拽住還要據理力争的衛禮,低聲警告,“阿禮,我和你說的你全都當耳旁風了,這不是邊境是京城,不是你肆意妄為的地方。快落鎖了,你趕快出宮回府吧。”
衛禮從盛怒中清醒過來,若說之前對阿姐的處境不夠了解,如今是徹底明白了,這位天橫貴胄得眼裡他們都是蝼蟻,是即使花費了些工夫也不該恃寵而狂的奴才們。
他心灰意冷起來,眼神悲歎地回頭看了下阿姐。
出宮吧,今夜強行留在此處隻會給阿姐帶來滅頂之災,既然看清了這人的态度,如今能指望的隻有阿姐肚子裡的小侄了。
待得兩王被鬥下去,那到時候這位皇太子仇家過多,難說不出個意外什麼的,倘若沒有意外他們衛家也不會坐以待斃,他不情就别怪他們衛家不義氣,到時候再扶植幼帝上位,他們家族也是從龍之功,隻換個人選就行了,目前需暫時忍耐和沉浮下去,且讓他糊塗昏庸一些時日吧。
衛禮深深地看了一眼阿姐後跪倒在地,态度幾近卑馴,“殿下您别和臣動氣,臣就是個粗人,在邊境待久了不知道内陸的規矩,觸了您的眉頭,明日我上軍機營領十個軍棍,您看還可滿意?”
陳錦琮盯着他的銀冠和低下的顱頂,靜默了一會,才俯身扶起他的胳膊道,“孤今夜飲酒過量了些,和阿弟隻是開個不大不小的玩笑,咱們是一家人提什麼罰不罰的。”
少年将軍衛禮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神态,骨縫裡不由得透出來陰寒和恐懼來,越發忌憚這位皇家太子爺了,忙站直身匆匆告辭退下了。
亭子外頭抱着鶴氅的桂圓看到他以後谄媚地笑了下,主動蝦着腰,領着他上東華門去了,燈籠子圈口下碗大的燈光照的衛小将軍是俊眉修目,身形峻拔高挺,他遙遙走在後頭,陰沉着臉的模樣實在可怖。
到了守門處時,桂圓笑着寒暄,“将軍貴人多忘事,我是皇太子妃殿下提拔上來的小卒,若以後有什麼吩咐您隻管開口便是。”
伸手不打笑臉人,一聽桂圓這小太監這麼識時務,衛禮還是從玉帶下挂着的錢袋裡取了一錠白銀,扔進他懷裡,“以後東宮的事勞煩你多盯着點,有什麼變故意外提前給我個信,少不了你的好處。”
桂圓唯諾應下,瞧着這将軍走出宮門才轉頭回東宮去了,這些底層或者管事太監人繁事重,沒貴人提拔登高位簡直是難以登天,他這邊站隊了衛家,那頭巴結着司禮監提督程淮之,兩頭都不得罪,傳些無關緊要的消息不礙事的。
他美滋滋地想着,路上碰到十二監的普通太監們,還能鬥狠顯擺幾句,也沒人敢還嘴,越發感覺權力是個好東西了。
結果沒等桂圓回到東宮,路上下起了毛針似的小雨,濕熱的夏夜終是迎來一些涼氣,不需要打傘的程度,他淋着雨往回走,但越臨近東宮,内心越忐忑,總有些說不出來的糟糕的預感攪他惶惶不安。
終是到了東宮檐下,雨下的大起來了,雷公電母出場,似想給這場漫長沒有盡頭的夏日個下馬威看,透過直棂窗,他模糊看到皇太子掐緊皇太子妃的脖頸,那般用力但是又随意的态勢,似這手裡握的是一隻雞鴨的生命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他吓得後退差點癱坐在地上,祖宗主子們為什麼在他隻是剛離去沒兩刻鐘的時間裡又折騰起來了,桂圓剛還為權力着迷呢,現在像是被檐外的大雨澆醒了,這東宮的差事可真不是好當的,再想到枉死的曹賢曹平兩兄弟,他更覺得戚戚然。
但是他還是提起精氣神,蹑手蹑腳的吩咐下頭直房當差的小太監給永和宮裡的皇太後道個信兒,魏杏瑛知道了程提督也是跟着的,他也暫時不用擔着叛主的罪名,就當是給程淮之賣個好,也能讓今個别發生什麼恐怖事件來。
瞧着穿着青色太監服的小太監快步離開了,桂圓才又跪趴在直棂窗下細細聽着主們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