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杏瑛眼眸晶亮,拍了一下炕桌,“那太好了,錦琮,聽說最近西廠權勢有些大,你可是為難了?”
他骨節分明的手緩緩遊上她的手指,摩挲了一片刻,才餍足地說,“你能關懷我,我很感動,待事端都過去我們就能長相厮守了。”
他瞧着對方耳垂上懸着的金累絲小瑪瑙燈籠子,晃蕩着,勾得他心裡癢,又想起了那宿的親密,和按下又擡起來的白玉似的大腿。
魏杏瑛胳膊僵住,肌膚上出了一片雞皮疙瘩,恨不得甩開他的手,卻還是按耐住,讪讪地一笑,“錦琮,哪裡的話,我們從小的情不假,我當然不希望你不利。”
他當然能感受到對方軀體的僵硬和眉眼間一閃而過的厭煩,他恨不得每日都能與對方膩在以前,可是上回本就是醉酒,還霸王硬上弓,她有些陰影和躲閃是在情理之中的,不可再唐突了,左不過等了十幾年了,也不差這幾天,徐徐而圖之才是佳策。
墜入愛河的男人總是會為不愛自己的女人找各種理由,有時候編的自己都信了!
陳錦琮不動聲色地收回手,端起紅漆描金的茶盞子,輕啜了一口茶,“那我先忙公務去了,你歇着,我讓門口送膳的進來,下回再來看你,慶功宴那時估計粉桃正盛,你到時與我月下同賞,不準将時間留給那些命婦宮妃們,等我宴上給你傳信。”
他撩起曳撒,又轉頭看了她一眼,這是他定下終身了的女人,得到手裡了那就隻能是他的,若将來會被其他人争搶走,他會在那之前先将她毀掉。
但是他理所當然的認為,一個即将登上帝位的人,有着對任何人的生殺大權,即使那是他最愛的女人,可有時候死物比活人聽話,他給了她全部的愛和希望,魏杏瑛一定不要讓他絕望。
待他出了槅扇門,魏杏瑛才癱在靠枕上,雙銀湊過來,兩人面面相觑,對陳錦琮的瘋魔狀态心有餘悸。
六月過半,路側海棠樹上蹲着隻老鴉,聒噪地鳴着,晌午之後的日光透過翠綠枝葉打在青石磚上,像澄黃的流火。
陳錦琮正準備繞開司禮監回東宮,但想到什麼又直接進去了。
程淮之站在屋内在對着來彙報情報的廠衛細細吩咐着什麼,隻見他穿着件行蟒服,脊背挺得直直地,生的是玲珑面,唇若粉櫻,狹長的豔眸在房屋四角的角燈下勾魂攝魄。
看得陳錦琮也有些吃驚,這人都成了内宦了還不頹靡,還帶着那股傲然若素的勁兒,袍間不染塵,這種詞居然和一個太監相匹配,可讓人夠嫉妒的,不怪乎以前魏杏瑛還被這厮的皮子迷了眼。
可那又怎麼樣,這人所謂的愛敬在絕對侵占的面前,一分不值,蓋棺定論,魏杏瑛洗清了程淮之前未婚妻的稱号,如今是他東宮的女人了。
程淮之一見陳錦琮,禮都不行,曼聲道,“太子殿下,您前來是為何事啊?”
見皇室而不下跪行禮,這是他父皇給他的尊榮,怪不得他一個宦官權勢滔天,目中沒有任何尊卑。
他不屑地笑了笑,低頭輕捋了一下帶上的香囊,“父皇說,私鹽一案啊,由督公督查,我來查案,這段時日,多指教啊,程督公。”
程淮之早就瞧見對方腰帶上懸着的香囊,繡法拙劣,圖樣分不清是野鴨還是鴛鴦,再結合對方是從永和宮的方向而來,心下了然。
雖說早就知道杏瑛會虛與委蛇地應對太子,可親眼瞧見了,胸中還是塌陷了一塊,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酸液。
但是他面上不顯,冷靜地吩咐一側的李魚,“李少監,給太子看茶。”
李魚穿着皂靴,灰色辦公太監服,行了跪禮,左手拎着天青色舊窯茶盅,笑着對着太子說,“太子殿下,裡面坐。”
陳錦琮饒有興味地笑了下,說,“聽說你明日大婚,添頭那日看太後時給了祈春,提前祝李少監新婚快樂啊。”
李魚笑得眼睛都睜不開,“多謝太子對我和即将過門娘子的關懷,這是奴才的榮幸啊。”
程淮之門清,知道對方這是在暗戳戳炫耀那日和太後的私下相會,可事實是魏杏瑛和他相處了一宿,那甜美的唇和迷幻的夜令他一回想就全身戰栗,骨頭都酥透了,又怎麼會和他這點小心思而計較呢。
甚至覺得對方有些可憐,到了徹底穿幫的那天,不知這位至高無上的太子爺還能否維持平時的風度和脾性。
至于給陳錦琮的香囊,她繡活一向不好,不知手指上是否留了針眼,他有些酸,卻也不敢期待着這香囊還有他的份,但是他想一見面就吮吸上她被針戳破的手指,問問她可手疼了?來纾解這不可抵抗的憐愛和想念。
李魚瞧着自家督公如玉的冷面,隐約閃過的眸中情意,緊攥住袖口的手,了然于心。
督公這對太後的情确實是不可小觑,其他太監們淨身以後都愛結成短暫的對食,等膩了再換下一個。
隻有程淮之,和宮中的女人們都不遠不近,隻為了魏杏瑛守節,一顆剔透心全掏給了魏杏瑛,聽祈春說,上回替寝是東宮妃搭的手,這下可好了,督公終于熬出來了,盼得月明人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