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太妃偏殿裡,衛婉剛小憩完,擡眼瞧了一眼打隔間進來的素錦,奇怪地問,“你在樂什麼呢?”
素錦過來扶起她家娘娘,抿唇笑着說,“娘娘,你猜怎麼着?今兒我聽見喜鵲兒叫,結果剛才上東宮去了一趟,守門的太監告訴我說,太子今天已經從大理寺出來了,剛讓皇上召去了。”
說着就朝櫥櫃去了,鬥志十足地說,“娘娘,你們這都多久沒見了?您之前又是上大理寺送物資,又是讨好衛太妃地,一直都在為了太子奔走,人都瘦了半圈,奴婢看着心疼死了。”
“還好咱們衛小将軍争氣,邊境打了勝仗,這可是咱們衛家出的力氣最大。我給您挑兩件豔麗的衣裳,您穿上一會去東宮,太子見了一準喜歡,小夫妻和和美美地說說話。”
衛婉也笑了下,面容娴靜,“素淨點好,别招了他眼煩。”
素錦的手在幾件大紅和淺粉的衣裳上劃過,最後又定格在了半白窄袖直領對襟衫和繡着牡丹花樣的馬面裙上,十八九的娘子哪有一點花裙都不穿的,往日都打扮地太穩重,今兒個特殊,還是鮮亮點好。
說着又上箱奁裡取了件龍鳳銜珠钗給她插上,複給她換上選好的衣裳,拽着她雙袖轉着看了幾圈,才笑着點頭,“娘娘今日這打扮可是清水出芙蓉啊,美得很。”
衛婉抿唇笑了下,扶着她的手,主仆二人向東宮而去了,素錦怕她熱,手上還端着冰鑒,涼絲絲的涼氣直朝衛婉臉上而去,給她解了不少熱。
從福壽宮裡出來朝南去,經過禦花園,兩側朱紅的宮牆高聳入雲,曲折蜿蜒的琉璃瓦在日光下泛着金光。
不遠處東宮門口的小太監曹平正用巾帕子擦着脖子,不鹹不淡的一張臉如今曬地像豬肝,反倒顯眼起來了。
他一瞧見款款而來的太子妃,忙蝦着腰迎駕,神情凝重地說,“娘娘,您可算是來了。太子爺被聖上叫去回來之後,就一直關在屋裡頭,奴才喚了幾聲沒人理會。
“奴才吓得不行,也不能直接闖進去,怕再犯了主兒的忌諱。您快進去瞧瞧吧。’
衛婉轉頭吩咐素錦,“你再門口候着,我自個進去。”,說完就推開了槅扇門。
隻見東宮裡燃着盞昏昏的燈,桃木香案上擺了幾壺清酒和幾個跌倒了的酒杯。
燈下人喝的雙頰殷紅,眼神迷蒙,像是神仙畫兒裡癡戀人間酒釀的神君。
陳錦琮穿着件右衽交領窄袖長袍,帶蓮花嵌玉白銀冠,腰間懸挂着雙魚紋和田玉佩,眉目多情而清朗,周身帶着股罕見的世家公子郎的灑脫和肆意。
他單腿翹在圓木凳上,聽見門口的響動,擡眼看了下,冷冷說道,“哦,這不是我的東宮妃嗎?稀客啊。你們姑侄兩人不當連體嬰啦?”
捅心窩子的話聽多了也就不傷人了,她心裡門清,他無非是怨恨她占了他心上人的位置,可你要龍椅,又要青梅摯愛,憑什麼全讓你霸占了?她懶得搭理他,可是東宮龍體要緊,這麼頹靡下去,外頭的朝臣又得參他一本了。
衛婉走近,拎起茶壺給他倒了杯清茶,自顧自地說道,“太子您剛出獄,修養要緊,不宜飲酒。”
陳錦琮冷冷勾了下唇,‘你有什麼資格管我?難不成是你那胞弟又在邊境大勝,你有依仗了是嗎琮?我向來知道你們衛家不僅想奪從龍之功,更想騎在龍頭上。不然怎麼會把魏太傅也送進去了?’
衛婉這種溫婉的性子都聽不得這等誅心之言,猛地把茶杯往案上一擲,喝道,“殿下怎麼能如此揣度我衛家,您入獄期間,我胞弟一萬騎兵直入安南邊防,冒着如此大的生命危險。”
“我爹為您四處遊走,結交朝臣,這都是為給您增添出獄的籌碼,不然您以為您讓人揪住了把柄,能這麼快出來?”
陳錦琮神情恍惚了一下,耳邊又響起了相似的指控,那是魏杏瑛入宮前死活不願意嫁給他時說的。
“長姐剛過世,程家也剛出事,你還來和我說成婚一事?本以為你是個重情義的君王,結果隻是個圖己私利的小人而已。”
她的嘴那般厲,瞳孔那般黑亮,氣得紅撲撲的小臉,連罵人的話都說的那般好聽,痛苦的同時又喜歡的要命,她這麼有氣節,不圖富貴,真真是頂好的人兒了。
但是她到底為什麼不愛他?他百思不得其解,上回上皇陵看她,她又像瞧見了洪水猛獸似的,懼怕他遠離他。
他堂堂東宮像一個哈巴狗似的搖尾乞愛,說不準大家都在看他笑話,嘲諷他自取其辱,不如一個閹官有魅力。
連父皇都偏心八王和敦王,都沒正眼瞧過他,他就這麼不堪嗎?這般看不上為何當初要立太子?他早就和他提過,私鹽和敦王有關,可他讓西廠去查案,他連一個老太監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