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錦架着她的手腕,試探問道,“太子妃娘娘,這魏杏瑛沒糊弄咱們吧,她能幫咱麼?”
衛婉勾唇解釋道,“她幫不了沒必要應承咱們,既是會說和程淮之,說明她也打心底裡記着和太子的情,咱們隻是順水推舟而已。她一個傀儡太後在這宮裡是有自己的生存之道的。”
太子妃走後,雙銀奇怪地瞧了眼主兒,問道,“主兒,你不是不乍見太子嗎?怎麼還要為他向督公求情呢?”
魏杏瑛道:“太子那人行事謹慎,淮之沒有确鑿的證據不能定罪,兩人撕鬥隻會讓其他人得利,晚放不如早放了,一會兒淮之夜裡值班時我和他說說。”
說着說着她有些困了,昨夜折騰了一宿,剛又應付了太子妃,她眼皮兒都直打架,吩咐雙銀讓她準備寝衣,鋪好鋪褥,她要眯一會兒去。
正說着,槅扇門被猛地推開,站在門口之人正是良妃,隻見她滿頭珠翠雀钗,肩披描金霞帔,小頭小臉,容貌昳麗,神态嬌傲,後頭跟着個蝦腰的禦前總管,曹賢。
一進門兒良妃就雙手叉腰,頤指氣使地命令禦前太監曹賢,“宣旨吧,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太後她老祖宗還得稱贊咱們爺孝順奉先呢。”
曹賢嗻了一聲,就把卷着的聖旨攤開,雙手拿着,恭敬念道,“聖上念太後慈善,正值清明佳節,特準太後殿下入皇陵為先祖們誦經祈福,即可啟程。”
宮内落得一室寂靜,掉下來一根針都能聽得見,雙銀是最先反應過來的,猛掐了大腿一把,又看向主兒。
隻見魏杏瑛哆嗦着嘴皮子,面容吓得蒼白,皇陵那地兒埋了不少列祖先皇,鬼氣森森的,陰氣重,萬一有看不慣她的鬼吞吃了她的魂魄可怎麼辦啊,那她爹就孤家寡人了。
她瞧了一眼得勢的良妃,眼裡含着淚,暗道她心狠。
良妃雙臂抱胸,冷眼睨了一眼禦前太監曹賢,他識眼色地鞠躬後退着出去了,留給兩位主兒談話的空間。
内廷的梆子敲了起來,這一下午過去,宮門就要落鑰了,永和宮門口的小太監也挑着一排的燈籠挂在了檐下,琉璃燈暖橘的光透過紗窗打在屋裡,幾個銅錢大小的黃色斑點印在地上。
良妃看着魏杏瑛差點癱軟到地上的可憐樣兒,心裡說不出的痛快,但又有點說不出來的寂寞。
她美目一瞪,冷嘲熱諷道,“對着我賣什麼可憐啊?你不去求你的好督公,讓他再來救上你一回?我在皇帝跟前小意奉迎,他倒好,隻為你謀劃?”
“我和你說吧,你們這兩個亡命鴛鴦地底下就伴兒去吧,你當他永遠都能在紫禁城隻手遮天?帝王早就忌憚他了,以前是用着他,可現在皇上正籌辦西廠呢,你且看着吧,他以往的那些仇家再找上門來。”
魏杏瑛心下咯噔一跳,追問道,“西廠?淮之知道這事嗎?怎麼會?皇上不是最信重他嗎?”
良妃冷笑,笑她天真:“他也許得了信兒了,可是他最近和太子纏鬥的厲害,怎分得出心神來?還不是怨你,禍害精。到時辰了,你移駕去皇陵誦經吧,夜深正是心誠的時候。”
雙銀惡狠狠地盯着這個妖妃,咬牙扶起娘娘,安慰道,“娘娘,我給您拿個大氅,夜裡冷,沒事兒,咱也躲清靜了,這些雞零狗碎的事兒也暫時沾不上您。”
魏杏瑛不看良妃,披着件狐毛大氅,一腳深一腳淺地就朝外走去,雙銀左手挑着紗羅小燈籠,右手抱着個小包袱,包袱裡被她塞了幾件衣裳。
看着主仆二人的背影,倒瞧出幾分相互扶持的勁兒來。
不像她,孤家寡人一個,她是真真羨慕這魏杏瑛的好運,不僅奴才護着,主子們也護着。
永德帝從之前下江南和個青樓女私定了終身以後,那女子就得痨病死了,程淮之也是看她有幾分像那女子,才給她搭了這青雲梯,結果走到頭了,她也就是個死人的替身。
永德帝透過她的眼睛想念另一個人,她又何嘗不是想假如對面那雙眸子是程淮之那雙含情眼,那事态又将如何?
她阖了阖眼,即使報複了這魏杏瑛又能如何,可她心中的快感很快被一種說不出的荒涼吞噬,品出點兔死狐悲的意味來。
今兒宮門已落鑰了,她沒法兒回她的奉先宮去了,隻能在這永和宮将就一宿了。
窗外凄白月光打在床頭,她緩緩地走到床榻前,和衣躺了下去,枕着仇人的瓷枕,思緒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