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義,無悔。”林之義淺笑着,那笑容不似年老人,反倒是像個稚氣未脫的少年,“若不是得小姐相救,之義早就活不到現在了。”
“那時走投無路,奸人陷害,投靠表哥,所有人都不相信我,唯獨大小姐幫之義,才免得牢獄之災,之義自當報答二位再生父母。”
“時間過了這麼久,我初見你不過十來歲,如今你這幼子早已長得都快比我高了,沒有人認得你了。”林如海叮囑林之義,撫了撫這“老年人”花白頭發上的殘發,“此去,之義就不要再回林家了,天高海闊,江湖自由,自是任君遨遊。”
不再回……林家?
“老爺,莫是要背水一戰?”林之義驚愕道,“那之義更不能走了,這林府老弱婦孺,不知道那群人為了錢,命,會幹出什麼?”
林如海道:“天子腳下,我林某問心無愧,之義傳信就好,不要和那群人争執引戰,你也算是我們看大的,并不想你受傷,閑來無事,去看看你那表哥吧。”
林之義見林如海似是趕自己,連忙道:“之義心裡隻有小姐姑爺,不想再回賈府,更不想見他那個迂腐銅臭糟老頭,在他眼裡我早死了。”
林如海解釋道:“你啊 ,林之孝并非不幫你,他隻是嘴硬心軟,你年齡小,他利益之下選了個更為穩妥的方法,暗中指路,才得大小姐援助,金蟬脫殼,免了牢獄之災。”
林之義想到自己眼看那賈府丫鬟被逼跳井,剛想去救卻被人抓個正着,自己明明什麼都沒做,仵作驗屍後,卻成了荒淫無恥之徒。
那時候自己明明想救那跳井姐姐的……
想着那林之孝拿着戒尺打自己,林之義心中說不出的苦,可是那個時候自己才十歲,并未涉獵男女之事,冤枉的很。
“您向着他說話,您何嘗見過林之孝那迂腐老頭。”林之義不滿道,但是語氣卻弱了下來,緊接着林如海整了整林之義的衣服,“你說誰告訴我的?”
“是小姐!”林之義猜也猜的出來,眼中閃過一絲感動,“大小姐什麼都告訴你了?”
想此,林之義看似年邁的老臉微紅,“什麼都告訴你了……怪不得你看我奇怪的很。”
“然也,小情敵,我當初要知道你這樣,就不應該放你進來,省的我現在整日整夜還要提防你。”林如海打趣道,但是一邊又輕輕咳嗽着,指了指路邊的開的正燦的草木花果,“但是大小姐說你纏着她,隔三差五給她送野花,非要從賈府跟出來,到現在囔,看着這林府路邊都是你撒的草籽,那顆大桃樹不知道你從哪裡掘來的……”
“不是偷掘……是我買的,從一個富家公子哪裡買的。”林之義緊了緊手中的佩劍,略有些尴尬,岔開話題,“我可以保護你們,還可以保護小姐,教小公子習武。”
說來也怪,林之義自從自己那個林家衰敗之後,投靠這遠方表親的路上,遇到一奇怪紅衣少年,手持纓槍,簪英戴冠,胸懸金印。
他雖說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可每每想起,林之義就感覺記憶愈來愈模糊。
反倒是他似是在自己面前耍了一套槍法劍術,清晰的印在了自己腦子裡。
許是什麼少年将軍的英魂,林之義自小聽那鄉下村口的大娘說過,什麼邪見鬼。
隻是那少年一身正氣,大抵算不得什麼邪見鬼的東西。
反倒是自己在前往賈府投靠林之孝的路上,幾經山匪,縱使自己年僅十歲,身形羸弱,卻毫發無損,倒是打的那山匪一衆哭爹喊娘?
“教那倆活寶習武?”見林之義緊握着劍鞘,林如海無奈搖頭,“若是尋得那倆小祖宗,定然叫你好生調教一番。”
林之義怪嗔:“可您現在卻趕我走。”
自得大小姐相救,便想一直護在她身側,林之義自己也分不清什麼是喜歡,隻想保護她的家……
“時過境遷,恰得一雲遊老道指點,之義早已可以獨當一面。”林之義走一步回頭,編了個由頭,并未将那離奇的過往說出。
林之義不舍的看着林如海,想他留下自己。
可是卻看到林如海揮了揮手,“去看看林之孝吧,他們倆夫妻不善言談,心裡卻通透的很,于你,可是他親自去求的……”
林之義還想說什麼,看着林如海一番頹态,捂着額頭,還是握緊了佩劍,出門而去。
沿街北行,路遇西市,林之義随手撈了個路邊攤子的鬥笠,也不忘給那商家丢下幾個銅版。
夕陽之下,一年邁老者牽着一匹棕紅色的馬行走在即将閉市的街道。
這馬是林之義從林府牽出來的,自小養大的,若不是心在這林府,縱然要去闖蕩江湖。
林之義熟練的上馬,戴上鬥笠,手間幹淨利落地撕開這僞裝十年妝容的面具,隻露出了常年未見光,過分白皙的面容,添幾分病态陰柔,但眉宇之間盡是英氣。
“大小姐這化妝技術當真可以以假亂真。”林之義淺笑着,收好了面具,藏于裡衣,策馬揚長而去。
一騎絕塵,少年不見。
唯餘飛揚的塵土,驚的附近的還未打烊的商家一頓臭罵,“什麼臭小子!”
“咳咳,好嗆,”蕭衍剛從一旁的茶水攤子出來撣了撣手,又臭罵道,“你個小王八羔子,有本事下來單挑!看老子不弄死你!”
随後那師兄徐陽,老道緊随其後。
“你打不過他,他弄死你還差不多。”
徐陽看着那策馬之人,想着那牽着這馬,經面而過的老翁,眼神中并未疲憊,反倒一股少年清流,雖内斂老成卻意氣風發。
蕭衍不滿道:“你還看不起我!”
徐陽随意撣了撣肩上殘餘的桃花花瓣,随口道:“那人雖然老态,卻十足步伐輕盈,如若不是返璞歸真的高手,那必然是……”少年佯裝。
而僞裝成老翁的少年,定然不是泛泛之輩。
“切,你叫他下來跟我打。”蕭衍師弟見難以和徐陽溝通,轉而嬉笑問師傅道,“師父,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老道長奸笑:“去靈岩山找升官發财的寶貝。”
“靈岩山。”那徐陽師兄低語着,看了看那遠隔在迷霧中的方向。
見此這師兄微微蹙眉發呆,老道長道:“怎麼,這就想吃藥了?沒到時候,毒發不了,你們死不了。”
我們?
“清風,明月還不幫師傅尋輛舒适的馬車。”說罷,那老道長随處支棱了一個算命攤子,看到沿路的女娘,婦人兩眼放光,“呦,小姐可是需要測字啊,姻緣吉兇,生男生女啊?”
緊接着那路上零零星星的散客上前。
有一意氣風發的中年儒生身着绫羅,盡是一副富家公子的樣貌,“老道長,小子鄉試剛過,不知可否高中?”
老道長打量着這書生,瞬間又掐着手指測算起來,“公子,儀表堂堂,不出三載自是能狀元及第,抱的美嬌娘一展暴富。”
師弟連忙吹乎:“上次幫隔壁大娘算雞蛋一個沒差的,我師傅是神人。”
而簇擁過來的人皆呼。
“神人,雞蛋分公母嗎?”
“我兒去戰場能不能回來?”
……
“一個一個來。”老道長笑呵呵的,又回頭瞪了眼身後的兩個徒弟,“還不去辦正事。”
說完,那老道長扭個頭去,笑嘻嘻的對着散客道,“一個一個來……”
緊接着那問卦的儒生随意扇了扇扇子,青綠山水的畫卷但是留白衆多被一旁的閨閣掩映,欲蓋彌彰,“老道長,要是真的算的準,我等自是千金答謝。”
說到這裡,那俊俏儒生面色沉了下來。
一邊肆意無意朝那師兄師弟看去,又将目光放到那老道長身上,“算的可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