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吓到他了。”黛玉摸了摸脖子,雖說時而刺痛,但是忍一忍就過去了。
自己本就寄人籬下,又怎敢真的小姐脾氣,想到這個,黛玉眼眶濕潤,但是看到紫鵑還在一旁,淚水又一次被忍了回去。
不能哭……
迷蒙的眼中滿是那個紅衣少年打瞌睡的樣子,但是今日見他,似乎心底不在那麼痛了?反倒是有一種莫名的竊喜,似乎是來自許久的故友?
見黛玉發呆,紫娟手上忙乎着,輕輕把黛玉脖子上的絹布一點點扯開,“您啊,就是什麼都好,想着想那,姑娘也多去園子走着,捉蟲逗鳥多些意趣,怎看得這些蔫壞的花花草草,平白無故竟是些歎息?今兒,陽光也不錯……”
一陣冷風吹過,驚的門口的細雪灑落進來。
黛玉掩着手絹輕咳了幾聲。
紫娟皺了皺沒眉:“算了算了,姑娘這些天還是好生養着,過些日子,等樹泛綠了咱再出去,這春日多風,再受涼可不能了。”
“嗯。”黛玉請嗯了聲,捂了捂胸口,看着手上的絹白手帕上滲出一絲紅血。
她見紫娟關上了門窗,剛轉過身朝自己走過來,連忙收了手絹。
“姑娘,今日的藥可不能忘記了。”說着,紫娟剛将黛玉脖子上的絹布取下,另一邊她拿着藥膏就要塗上,撥了撥黛玉的頸邊的頭發,瞬間手中的藥盒轟然落地。
紫娟捂着嘴,眼中不敢置信,“這……”
她看着姑娘脖子上的紅手印,瞬間害怕的發毛,這要多大的手勁啊?
怎麼可能寶二爺這是要殺姑娘的節奏嗎?
“怎麼了?”黛玉歪了歪頭看着紫娟,不解她為何如此驚恐,待黛玉瞥了瞥銅鏡,看着自己脖頸上居然蒙上了一層通紅。
紫娟連忙解釋道:“恐是藥膏的問題,姑娘皮膚嬌嫩而已,許是二爺手上沒有輕重,姑娘不要朝心裡去,我再去尋個郎中,再尋些溫和的藥膏。”
“他力氣不大。”黛玉摸了摸脖子,刺痛感襲來,也忍不住一聲低吟。
他……的确力氣不大。
“力氣還不大,他都把您脖子掐紅了!還把您推水裡!他還能幹什麼,平日什麼莺莺燕燕拿姑娘打趣也就算了,明知姑娘柔弱,現在他還……”紫娟欲言又止,
黛玉随口道:“這世上哪裡有那麼多佳話,總是是相守百年,也不過是孟光接的梁鴻案,縱使是除卻巫山不是雲的元稹,也不過短短一年長情而已。”
“終是千金易得,知心一個也難求。”紫鵑附和着,但是看到黛玉望着窗外發呆,頓然感覺氣氛不對,連忙靈機一轉,“啊呸呸呸,您竟向着他說話,姑娘要是不喜歡這裡,我們回林府幾日也不妨事。”
“嗯。”黛玉嘴上雖不承認,僅隻輕聲回應了句,捧着書卷抵着下巴,望着那石桌發呆,細雪折射的奇光,隻是少了抹鮮紅。
黛玉内心未嘗不認可,也隻能任由眼底迷蒙了一層水霧,眼中的霧氣似是要凝結珠露卻又未凝結,“他不是他了。”
紫鵑皺着眉,不解道:“姑娘,再說什麼?”
黛玉睫毛閃動,角竊埋怨道:“你還沒回答我,一模一樣的人是什麼?”
“雙生?”紫鵑撓了撓頭,“姑娘又在考我?”
“你不是問我如何畫的那副畫嗎?”黛玉淺笑着,拿着書卷輕巧了下紫鵑的頭,“囔。”
黛玉手指了指一旁的銅鏡,扭了扭銅鏡對着紫鵑,“瞧兒,這可有個可人兒在撓頭!”
二人相視一笑,互相打鬧着。
“姑娘又在取笑我!虧我還擔心你!”
“瞧兒,誇你句你倒還不樂意了?”
黛玉看着那書案上的畫,那紅衣公子入夢酣睡的樣子倒是實在……憨态。
想此,黛玉忍不住嘴角淺淺勾起,他近幾日雖然有些偏激兇怪,但是又不乏些許可愛,自己家倒是翻牆了,愈發讓人捉摸不透了……
窗外纖細的竹影搖曳,枯葉被細雪北風吹出了潇湘閣的小院。
深巷外,一雙略顯老太的手接住了飄落的枯葉,她回頭看着這僻靜安逸的小院。
粉垣石路,數楹修舍,千百翠竹,雖冬日但卻不乏蒼勁堅毅。
兩三房舍,不甚奢華,但是小廊卻頗得意趣,翠竹掩映見,順着石子漫路,便映入眼簾一方石桌。
“确實是好個所在!”老婦如入無人之境,手指輕撩着石桌上殘留的氣息,皆彙聚到自己手中,她攥拳捏碎,“周子嶽——”
雖是半百老婦,卻負手而立,腰間筆直,即便面容枯槁,可是眼眶卻深邃異常,甚至一閃而過的赤紅色瞳孔猛地驟縮。
似是……看到了獵物一般?
豎立的瞳孔間倒影着那屋中捧書翻看的女孩,老婦輕舔了嘴角。
她看着那女孩視線與自己相對,瞳孔擴散,頗像個尋常人家的老婦慈愛的笑了笑,但是眼中盡是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