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去到江啟明給的包間地址,打開門。
祝曼正在對着菜單點餐,看見他來,趕緊站起,臉上帶着溫婉的笑。
她是江南女子的婉約長相,一頭烏發松松地編了個單側麻花辮,穿了身粉色印花旗袍,說話也是溫和的,“阿朔來了。”
說着還拉出身邊的椅子,“來這裡坐吧。”
江朔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卻是找了個離他們最遠的一個座位。
時間已經是六點半,江啟明濃眉皺起,已經年過四十,依然面容俊朗,“我跟你說的是六點,你看看現在幾點了?”
江朔還沒答話,祝曼趕緊按住江啟明的手,試着打圓場,“路上這麼堵,又沒耽誤多久,就不能和阿朔好好說話嗎?”
祝曼善解人意的模樣讓江啟明面色稍虞,但依舊有些不快。
自從和方曼離婚後,江朔誰也不親,甚至主動提出可以不需要監護人。
江啟明氣得夠嗆,不知道他這幅性子是随了誰,多說幾句話就得吵起來。
“我上次和你說的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江啟明說的是讓江朔出國留學的事,本來在江朔剛上高中的時候他就有這個打算,但江朔不願意,這事就拖到了現在。
接二連三地被拒絕,江啟明不再和他商量,直接通知他,“我再給你一段時間好好想想,高考之後給我個答複。”
眼下這事又被提上來,江啟明想趁着暑假就把他送過去提前适應。
江朔姿态緊繃着,眉眼間滿是不耐,垂在桌子下的手緊緊握起,手背青筋突起,“我說過了不去,還要說多少遍?”
“這件事你說了不算。”
江啟明預料到了這個回答,倒也沒再動怒,隻是态度強硬。
父子倆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祝曼剛要開口緩和,服務員輕叩兩聲門,開始上菜了。
轉盤轉到江朔面前,店家招牌的糖醋鯉魚,在燈光的照耀下金黃燦爛,魚尾高高翹起,魚身散發出的蒸騰熱氣混雜着香味,讓人不由得食指大動。
“我記得阿朔喜歡吃這個菜,專門給你點的,趕緊嘗嘗。”
江朔看着這個隻比自己大了六歲的後媽,沒動筷子,嘴角扯出一抹笑,“你倒是比我親媽還善解人意。”
“江朔。”江啟明這次是真的動了怒,沉聲叫着他的名字,剛要站起來又被祝曼拉下。
“行了,今天好不容易出來吃頓飯,你老是扳着個臉做什麼。”
安撫完江啟明,她又對着江朔開口,聲音更加和緩,她多少看出來江朔是有其他的想法,“阿朔,其實你爸也是為了你好才想讓你出國,你不想去是有别的原因嗎?”
祝曼歪打正着猜中了些,江朔對她的關心并不領情,“這是我自己的事,不勞煩您操心。”
他回了這句,實木椅子和地面因為摩擦發出沉悶的一聲,擡腿幾步就邁到門口,身後江啟明和祝曼說了什麼他沒聽清,也懶得去聽。
他突然很想去見她,這家店離靳瑤家的小賣部離的不遠,不過大部分時間都是她媽媽在。
但萬一呢,江朔決定去碰碰運氣。
隔着一條馬路,他看見靳瑤蹲在門口正在小心地給一隻橘貓喂食的時候,煩躁的心情莫名被撫平。
大橘最開始是隻流浪貓,瘦瘦小小一隻,虛弱得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連帶着叫聲也是有氣無力。
靳瑤一點點把它喂大,後來被旁邊開五金店的老闆女兒收養,還取了一個簡單樸實的名字:大橘。
大橘也不負所托變得日漸圓潤,性子乖,在抓老鼠這方面更是一把好手。
彎曲的膝蓋正好把領口遮住,靳瑤很少會穿短裙短褲之類的衣服,因為不太方便。
但高考結束,加上天氣悶熱,她今天穿了一條黑色短褲,更襯得腿部皮膚雪白,腳上是一雙粉色人字拖,露出的腳趾圓潤飽滿。
江朔有了一個新發現,她靠近腳踝的位置有個小小的暗色胎記。
他走到她面前,單膝蹲下,一隻手随意的搭在貓身上面。
“這是你的貓嗎?”
靳瑤正在出神,直到面前的大橘被陰影蓋住才發現來人。
“不是……你怎麼會在這?”
江朔擡眸看她:“碰巧路過。”
在征詢靳瑤的允許後,他把另一隻手放在大橘的身上,動作輕柔。
大橘也很享受這樣的撫摸,甚至慵懶地轉了個身,兩隻前腳垂着,露出圓滾滾的肚皮。
江朔手指上移,到了大橘的下巴處勾了勾,原本弓着身體的懶散橘貓突然直起身,呲着牙伸出爪子在他手背上撓了一道,接着就跑回了五金店裡。
“你沒事吧。”靳瑤心下一驚,顧不得多想,直接把江朔的手拉過來察看,大橘撓的不深,但肥貓的爪子尖利,還是留下一道傷口,周圍的皮膚微微鼓起,滲出幾絲血迹。
“你得去打疫苗。”靳瑤當機立斷。
江朔此刻的心思全部放在了握着自己的那雙手上,跟他的一比小的不像話,柔若無骨,比棉花糖還要綿軟。
松開的時候,他甚至想剛才那隻貓應該撓的再深一點,這樣說不定靳瑤會看得更仔細。
“你跟我一起?”
江朔此刻心情愉悅,甚至低笑出聲,對手背那道稱不上傷口的傷口一點也不在意。
“……”
哪有人被貓撓了還這麼開心,靳瑤跟不上他的節奏,雙臂撐着膝蓋想站起來,雙腿卻因為蹲的太久一瞬間發麻。
酥麻尖銳的感覺快速襲來,靳瑤沒站穩,釀跄着就要往前倒。
江朔反應很快,單膝的姿勢保持不變,兩隻手牢牢卡在她的臂膀處,原本的平視視角此刻變成了靳瑤俯視着他,距離近到她可以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到自己。
嘴巴微張着,驚慌失措,劉海因為出汗有一些黏在了額頭上。
他的眼睛很漂亮,瞳色漆黑鋒利,看地久了會讓人忍不住陷進去,靳瑤就這樣愣愣的和江朔對視了十幾秒。
太近了,意識到這個姿勢有些不太對,她趕緊站起來拉開距離,一瘸一拐地走去把自家店的門鎖上。
“走吧。”,靳瑤隻覺得臉上發燒,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臉已經紅成了燒開的雲,一點點暈染到脖子和耳垂。
到了醫院,打疫苗幾乎沒有排隊,醫生對此司空見慣,說了些注意事項又讓江朔在留觀室觀察一會兒,讓他等到時間了再打第二針。
江朔中途出去,回來目光不明地問靳瑤,“你把錢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