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如風突然跪下拜了三拜,虔誠道:“你和陸天師此去多多保重,我定會日日修習,也會看好那兩個道人,你們雖未曾同我說過,但我猜想這兩人日後可能是十分重要的人證。”
雖然蘇靈沒想過要帶甯如風一起回中原,可他眼下如此懂事,倒顯得有些可憐了,蘇靈垂眸,有些心虛道:“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啊。”
甯如風搖了搖頭:“這兩個道人道行已廢,又有重傷,若要一起同行,多有不便,就讓我留下來看着他們,況且我的确有個上了年紀的老娘,我先回家伺候母親百年,如果天師需要,可以随時召我。”
蘇靈點點頭,不再多言,既然他如此懂事,蘇靈也不會虧待,當即從袖中掏出幾樣法器贈予他,又給他一根靈鴉的黑羽:“用這根羽毛,可以召出無數靈鴉,傳信、做陣、破障……用處很多,你自己悟吧。”
眼見天色不早,蘇靈拿起甯老五給阿蘅編的那個花環,轉身往遠走,走了幾步,身後傳來甯如風的聲音:“蘇天師,我可以叫您師父嗎?”
蘇靈頭也不回,大聲道:“随便你吧!”
說實話,她沒想過要收徒,即便要收徒,也想收個天資好一些的,甯如風可不是個好選擇,萬一以後開宗立派,門内首席大弟子道法不行,以手藝活聞名,想想就有點驚悚。
從河邊回來,蘇靈又在鎮裡閑逛了一圈,直到日落西山,天色漸暗。
南水鎮她已經走過好幾遭,萬萬沒想到還能迷失其中,倒不是她不識路,隻是今日找的那間破房子太過随意,她又沒記方位,暮色沉了,衆多破房子聚在一起看起來沒什麼區别。
她倒不怎麼在意,悠然自得地穿行在街巷裡,她許多年沒有吹過這麼自在的風了。
她還穿着那件黑色大氅,頭帶彩色花環,青絲漾在風裡,像翩然飛舞的蝴蝶。
陸修許久不見她這般神采飛揚,笑意粲然,當下心中一暖,泛起漣漪,可當他想到她為何如此開懷時,臉色又漸漸冷了下去,他的身影淹沒在黑暗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底瘋長。
蘇靈遠遠便見長街盡頭有個身影,那身影俊雅至極,隻端方地立在那裡,便有天人之姿。
廢墟瓦礫堆了滿路,這環境實在不算太好,好在有細軟的小花綿延開過,仿若在地上鋪了一層紫色的雪。
可惜少了些冷月的清輝,否則此情此景,也能勉強配他。
雖然不想破壞這意境,但在黑燈瞎火中說話着實有些奇怪,蘇靈取出一張符咒燃了,捏在手裡,兩人隔着這昏暗的火光看清了對方的臉。
“陸修?”
蘇靈笑了笑,本想往他身邊湊湊,又怕那火苗燒到他,便站定了,跟他隔了一段距離。
“陸仙師,你怎麼在這?”
她頭上的花環在陸修看來甚是刺目,他開了口,語氣卻是很溫和:“教會甯老五超度了嗎?”
想到方才河邊拜師那幕,蘇靈便覺得有些想笑,沒想到她也收到了徒弟,尤其她和這個徒弟的相識還那麼不愉快,分享欲瞬間達到頂峰:“你知道嗎,甯老五真名不叫甯老五,他叫甯如風。”
“嗯,是好名字。”
“他手真的挺巧,你看他給我和阿蘅編的花環,好看嗎?”說罷,她還轉了一圈,盡力展示出那花環的美麗。
“很襯你。”
說罷,陸修伸出手,拿過蘇靈手中要給阿蘅的那頂花環,仔細端詳半晌,仿佛在研究樣式。
夜風習習,兩人在晚風花海中并排着往回走。
“甯如風這人有點意思,他之前明明很讨厭我,現在不知道怎的,又要拜我為師。”
“收下了嗎?”
“算是收下了,不過我們之間的恩怨說小也小,說大也大,畢竟他的同門都死于鬼屍林,他說的話,我不全信,也許是讓我放松警惕,再背後捅我一刀,也未可知,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如果當真有那一天,你又如何?”
蘇靈頓住腳步,毫不猶豫道:“背信棄義之人,我必殺之。”
陸修也停步站定,兩人旁邊是一所舊宅,門口挂了兩盞燈籠,火光閃爍,映出院中的樹影,不知不覺,已經走回了住處。
火光中,兩人對視了片刻,隻是陸修的眸光,總是很冷淡似的,仿佛覆了一層薄霜,即便是從前,兩人隻有師生和親戚情誼之時,他也不會用這般默然的眼神看她,蘇靈已經忍了這毫無波瀾的目光許久,終是忍不住想開口問問。
未等開口,隻聽“啪”的一聲響,好像是瓷盞破碎的聲音,緊接着便聽見一人叫喊:“靈運道長呢,快讓她回來,我疼得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蘇靈不禁暗暗咒罵一句,疾行幾步,推開門便見一人在撒潑打滾,杯子碗筷掀翻一地,甯如風一邊收拾殘局,一邊憤憤道:“師父說了,讓你抄清心經減輕痛苦,你不抄就罷了,還打翻飯食,不想吃便餓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