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是鬼魂的小鎮,死了三年都不腐爛的屍體,她和陸修幾乎喪失的感知能力,除非有人用了特别的法陣,而自己和陸修也不知不覺入了陣中,這才辨不清人鬼。
以她和陸修的修為,進入南水鎮後,即便感知逐漸消散,但仍有足夠的自保能力,可若是尋常修士呢,入了陣中,隻能任人魚肉,這鎮子就是為了抓捕修士而建的鬼鎮!
還有南水寺,之前曾懷疑的:天道永鎮,是道家的鎮壓法陣,想必玄機在此,而南水寺那幾個和尚,身有靈光,不像死人,看來,今夜必須去南水寺一趟了。
蘇靈讓那幾個小鬼把幾座挖開的墳墓都埋好,兩人禦劍而歸,片刻便回到客棧,同阿蘅和甯老五彙合。
推開客棧大門,門邊賬房處的趙姓父子已經不在,桌上還放着賬簿,紙已泛黃,蘇靈順手拿起看了一眼:景盛十五年正月十八,取冰窖青梅五斤,釀梅子酒;景盛十五年正月二十七,售梅子酒二斤。
三年前的正月二十七,阿松賣掉二斤梅子酒,那日他死于屠城,此後的每一日,他都反複做着身死那天的事情,南水鎮的幾百村民,皆是如此。
好惡毒的法陣!
蘇靈怒火中燒,同甯老五和阿蘅簡單交代幾句,幾人便動身直奔南水寺。
天色未明,南水寺的影子隐在夜色之中,大殿殿門緊閉,窗上卻透出光影。
劍鋒寒光點點,輕而易舉便破開畫有佛印的殿門,雕花木闆瞬間破碎,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八尊數丈高的神佛面目慈悲,圍成半環之狀,居高臨下俯視衆生,三個和尚正往佛像前的油燈裡填着燈油,三人暴露出的手腕處,都纏着白色紗布。
蘇靈回想起南水寺上香那日,小和尚的腕傷,和他身上的血腥之氣,又見他們往佛燈中添着燈油,心中頓感不妙。
三個和尚見到破門而入的蘇靈和陸修,面色隻露三分驚慌,仿佛隻等兩人到來,隻是那撥雲劍劍氣無雙,直逼三人連退數步,在佛像前列開陣來,口中念念有詞,不是佛經,不是道經,而是古怪的低語。
縛仙索飛出,纏住一和尚的腳踝,狠狠一拖,可那和尚竟紋絲不動,再看時,那縛仙索哪裡纏住了和尚,而是纏住了一尊金佛,那金佛越變越大,轉眼間已破開屋頂,迎風飛長。
蘇靈的神色變化一陣,又見其他兩個和尚也不見了蹤影,數尊佛像在眼前重重疊疊,心口一滞,登時天旋地轉起來。
陸修劍尖一挑,從道袍上割下一條白布,行雲流水将蘇靈的雙眼蒙住打了個結:“閉眼,這陣法擾人心智。”
說罷,目光緊緊鎖住眼前閃爍的金佛,飛身如一道寒霜閃電,一劍刺入金佛腹中。
金光一閃,鮮血飛濺,眼前的金佛迅速縮小下墜,倒在地上,一和尚手捧腹部的血洞,顫抖着往佛像之後爬去。
蘇靈不知為何陸修睜眼卻不被影響,隻當他道心堅定,她扯下眼睛上的布條,飛身向前,想抓住那受傷的和尚問個究竟。
忽而,大殿震顫,八尊佛像竟無端動了起來,不過片刻,便圍成圓環,将蘇靈和陸修包圍其中。
不僅如此,那些佛像本是無悲無喜,此刻卻突然有了表情,或悲凄或狂喜,或暴怒或平和,每種表情都在這群佛像身上達到極緻,空靈的唱經聲從天外而來,那些佛像也跟着喃喃低語。
随手飛出一張符篆,一路打翻數盞佛燈,不出所料,那燈中哪是什麼燈油,而是一盞盞鮮血,登時心下雪亮,那些和尚日日以血供燈,這些佛像裡都是他們請來的邪神!
瞬息之間,八尊大佛金身大動,片片金色泥土簌簌抖落,露出本來樣貌,定睛一看,眼前那是什麼佛像,而是道家八仙,隻是不知那神像裡請來的到底是什麼邪魔歪道。
待看清神像本貌後,雖然十分不合時宜,蘇靈卻隐隐慶幸,上香那日并未拜錯山頭,心中的愧疚減輕大半。
眼見包圍之中塵土飛揚,陸修卻見蘇靈嘴角含笑,不知她又在想什麼不合時宜的,微微蹙眉,将她拉到身側道:“稍後我破開一處缺口,你速速出去,此地危險。”
聞言,蘇靈握住他的胳膊,搖搖頭,一反常态,鄭重其事道:“陸修,六年前沒能并肩作戰,是我終生之憾,此後,我絕不放手,也請你,别放開我。”
上天垂憐,再得相見,不是所有錯失的人都有這樣好的運氣。
陸修颔首,眉間有微不可查的笑意,他道:“好。”
他右手要用劍,左邊缺了半條手臂,無法再攬她,便對她輕聲道:“那我破開缺口,你跟緊我。”
語畢,飛身而起,對着手持八卦鏡的神像劈刺過去,數點寒芒如流星墜落,劍尖所及之處,皆成破敗之狀,而後劍身直沒入泥塑之間,靈力迸出,瞬間便将那尊數丈高的神像破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