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哭聲古怪,無法判斷方位,陸修在袖中取出一瓷瓶,瓶身微傾,一隻泛着冷光的蝴蝶翩然飛了出來。
他兩指并攏,對着那探靈蝶一指,蝶翅翩跹,冷光忽明忽暗,逐漸飛遠,陸修帶着蘇靈禦劍飛行,緊跟探靈蝶身後。
此地邪氣四溢,不多時,蝶翅已變為深紫色,那哭聲也愈來愈近了。
直跟到郊外樹林,此處離南水寺已經很近,又往樹林深處行了一陣,遠遠便見一片雪白,兩人疾步奔行,跟得更近一些,直到那片雪白近在眼前,哭聲卻戛然而止。
定睛一看,這才看清,這片樹林裡挂滿了白幡,兩人穿行在白幡之間,舉目四望,地面上鼓起一個個墳頭,有些稍新,有些已破敗不堪。
蘇靈亮起一根蠟燭,行至方才哭聲停滞的地方,那片土地有三個墳頭,撚了一把墳頭土,還很濕潤,這是幾座新墳。
墳前立着墓碑,墓碑上的名字并未聽說過,角落裡有行小字,蘇靈将蠟燭舉得更近,就着光亮念到:“景盛十五年正月二十七。”
修仙之人并不關心這世間的年号,蘇靈一時沒反應過來,問陸修道:“今夕何年?”
陸修道:“景盛十八年,正月二十七。”
蘇靈喃喃道:“景盛十五年,這是三年前的墳,可這土是剛埋的,方才那些送葬人将屍骨埋進了三年的墳裡。”
陸修握着撥雲劍,用劍鞘在墳頭上刨了幾下,道:“挖開看看。”
實話實說,蘇靈在看到這片墳場的第一時間,就想都挖開看看,但怕陸修不讓她做這種挖墳掘墓之事,便一直忍着沒說,此時得令,心中狂喜,一張靈符喚出三個小鬼,對那幾個小鬼道:“把這三座新墳挖開,”見陸修面色陰沉,又對幾個小鬼加了一句,“多謝。”
陸修倒并未說什麼,他撫摸着墓碑上的文字,沉聲道:“此人叫趙成松?”
蘇靈也湊了過去,燭火一照,點頭道:“是叫趙成松,怎麼?”
“方才住的那家客棧,你可還記得叫何名字?”
“客棧,”蘇靈皺眉沉思,“趙記客棧。”
趙記客棧,趙如松,阿松?那趙老闆的義子?
電光石火間,蘇靈忽覺陰風陣陣,那幾個挖墳的小鬼也極快地挖出了棺材,将那幾口棺木打開。
為防屍變,蘇靈袖中先飛出三張符篆,分别貼在那三具屍身的胸口,燭光閃閃,蘇靈探身看那棺中之人,須發花白,左臉一顆醒目的圓痣,是趙記客棧的趙老闆,旁邊兩口棺材,正是趙老闆的兒子,和他的義子阿松!
如果這幾人在三年前就已經死了,那方才客棧裡的隻能是鬼了,蘇靈三歲開天眼,見過的各色鬼類數不勝數,怕倒是不怕,可她為何看不到客棧那三父子身上的鬼氣?
不僅她看不見,正統太微道天師陸修也看不見,怪,實在太怪了。
兩人又看了看其他墓碑,這些墓碑形形色色,但角落上都寫了“景盛十五年”,這片墳場的人,都死于三年前。
三年前身死,屍身卻保存的如此完好,好似剛死不久,蘇靈的神色沉了下去,默不作聲地想着什麼。
忽而,她對那幾個小鬼道:“把墓碑上,所有姓海的墳都挖了。”
陸修知道,她在找那日馄饨攤攤主的墓,那攤子上寫着:海氏馄饨。
好在海不算大姓,找了半晌隻有一個,挖開一看,果然是那攤主!
蘇靈簡單看了下屍體的緻命傷,都是刀傷,長刀貫穿脾髒,咽喉,身上也有數道深淺不一的刀口和擦痕。
這片墳場,是南水鎮所有村民的埋骨之地,這幾日他們在城中見到的,都是死人,這些人,都死于三年前。
南水鎮夜夜出殡,葬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們自己。
“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何事,能讓整個鎮子的人一天死絕?”
陸修啞然道:“三年前,天下大亂,亂軍屠城,實在常有,長留便是那時我在戰場撿到的孤兒。”
蘇靈眉心緊蹙,心中憤恨,隻是此刻危急,無法聊上更多,隻點了點頭,暗自将幾日來的線索拼湊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