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棠一路邊走邊張望,卻就是不見容消酒身影。
“我這弟妹,真真叫人一頓好找。”
身側女使揚起頭:“那商侯娘子莫不是迷了路?”
上官棠眉彎輕蹙,不答話。
兩眼正四處張望,卻瞧見另一熟悉身影。
這人紫袍金帶,行姿疏朗,就是走幾步便要停下咳兩聲,瞧着倒有幾分心酸。
她提裙小跑過去,從這人背後輕拍了下他肩膀:“夫君不是不來,怎會在此?”
商惟懷轉頭,勾唇淺淺一笑:“去了趟太後宮裡,路過此地。”
“原是如此,夫君日夜操勞國事,也不着家,瞧這眼下都烏青了。”
她說着執起手帕便要撫向他玉面。
商惟懷不着痕迹地後退半步,笑道:“娘子見諒,為夫忙完赈災事宜,便往府裡趕。”
上官棠聞聲,臉上飛來幾點羞澀,餘光瞥着周圍無人,心中越發怦然起來。
“國事要緊,夫君去忙吧。”
商惟懷颔首,剛要轉身,忽而頓住又道:“那二弟妹沒跟着娘子一起?”
上官棠喟歎一聲:“這不正尋着,方将遇見林大娘子聊了幾句,便與她分開了。”
“看在二哥兒面兒上,娘子對二弟妹要多照顧些才是。”
上官棠難得溫婉一笑:“放心好了,有我在必不叫人欺負了她去。”
“那為夫便先行離去了。”商惟懷說罷,轉身離去。
那面色也随之恢複平常的肅穆。
待他出宮,上了馬車,一直随在他身邊的伴當李闌不解地開了口:“您方将為何不将公主帶走容家大姑娘的事告知大娘子?”
商惟懷輕咳一聲,徐徐解釋:“大娘子早晚會曉得,何需我來告知。我一說,反倒遭人懷疑。”
“那您現在去何處?”
“去找公宜,我倒要親自看看,他得知自家娘子受公主羞辱,是何反應。”
“您這招妙啊。”
商惟懷薄唇輕挑,他自是了解他這二弟本性,面上寬和仁厚,實則從不會對任何人心軟,也斷不會隻憑幾日便淪陷在一段情愛裡。
失憶前,他或許會對容消酒寬容無比。可如今失了記憶,容消酒于他不過陌生人,便是知曉容消酒被公主當場絞殺,怕是也會毫不眨眼視而不見。
*
容消酒被押去一處殿宇。
這一路她早判斷出,抓她的那名女子究竟是誰。
遂剛被人押着跪在殿中央,便率先開了口:“合順公主,你我無冤無仇,何苦這般刁難于我。”
若她沒猜錯,跟前的人是已故鎮海王的獨生女,後因家族覆滅,交由皇後撫養。
合順揚眉,雙手環抱,傾身湊到她跟前:“誰叫我瞧你不爽,聽聞你不僅趕走了娘家主母,還給女使畫喜神。你這般不知尊卑的人,我還是頭回見。”
容消酒凝眉:“你想怎樣?”
“不怎樣,就是想來找你畫喜神。”合順直起腰,随意甩着腰間金墜子,“我差人帶了幾個死囚犯,你來給他們畫喜神,畫好一個我殺一個,若是第二日沒畫完,你們都得死。”
容消酒冷了眸:“公主這般做不怕得罪了商侯?”
合順不屑冷笑:“我如今有聖人撐腰,榮享公主之位,還怕得罪誰?你說商侯可會為了你,與我背後的聖人對着幹,嗯?”
“看來公主是打定主意要折磨于我了。”
容消酒面色松弛下來,頗有無所畏懼的姿态,語氣也帶幾分随性。
“瞧着你是不怕,我便叫你見識見識何為死囚。”她說着,拍了拍手,示意殿外的人入内。
一行侍衛揪着衣衫褴褛的囚犯踏将進來,足足有六名囚犯,個個蠟黃膚色,周身血痕遍布,散着傷口化膿的腐臭味。
容消酒初回見這場面,不免心下一驚,深吸着氣試圖緩解慌張。
合順勾唇:“瞧瞧這一個個的廢物,死前能被畫下來,也算是他們祖墳冒青煙。”
“我并非專門擅長畫喜神,公主還是另請高明吧。”容消酒掙紮着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回複。
合順冷哼:“怎麼,女使畫得,死囚便畫不得?同樣都是卑賤之人,能相差到哪裡去。”
“還是說你要我殺了你那女使,你再給她畫一幅。”
她越說語氣中的嘲諷越甚。
容消酒衣袖下的手隐隐攥成拳,面色不改:“我答應便是,事後公主可否再不與我為難,放我與我那女使一道兒離宮。”
合順擺了擺手:“好說,隻要你按時畫完,你與你家那女使,我必不動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