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是那商侯的未婚妻?”
領頭的賊人湊到容消酒跟前,對着她上下好一番打量。
原本自稱‘爺’的男人,如今抄手跪地,語氣裡盡是谄媚:“她的身份牌和畫像也給您看過了,如假包換,小可不敢騙漆爺。”
漆霧淺淡瞥他一眼,朝他招招手。
男人眼前一亮,如獲恩賞,跪着移到他腳邊:“漆爺有……”
他話還未說完,一柄白刃從漆霧袖中閃出,劍風淩厲,他那胖坨坨的身子與腦袋登時分了家。
鮮血濺了一地,站在近處的容消酒也不免沾上血漬。
那帶着餘溫的血沾上她瓊面,像綻開的數朵紅梅,與紅痣交相映襯,瑰麗又秾豔。
容消酒神色一凜,後背蹿起一股涼意。
可哪怕她再驚恐,也依舊揚着下巴,佯裝着淡定,不露一絲怯。
“容…消酒?”漆霧抻了下脖頸,慵懶開口。
這人喚她姓名的語氣,讓她腦中閃過那聲“通通殺光”的高呼。
她旋即皺緊眉彎,眸中盡是吹不散的嫌惡。
她這細微表情盡收漆霧眼底,就聽他冷哼一聲,那沾了血的刀刃便落到她脖頸。
“大婚之日,你們夫婦倆還真是非比尋常,都要出來礙我的眼。”他聲線喑啞,說話語氣猶如他那張毫無生氣的臉,木然又冷硬。
“漆爺,咱們中了姓商的那厮的埋伏,這群人如今已闖上船來,與兄弟們厮殺。”
守在門外的小喽啰跑進來報信。
漆霧聞聲,眼神狠厲起來,将那橫在容消酒脖頸的刀鋒,轉而放在她肩頭。
親自拽着她登上二樓的觀景台。
此處視野開闊能将樓下衆人所有動作窺探的一清二楚。
樓下身披犀甲的戰士執刀與賊人迎面相持,雙方蓄勢待發,隻差一聲令下,樓下便能頃刻淪為膏血遍地的生死場。
容消酒被身後人用力一推,抵在二樓窗邊。
就聽身後人一聲冷哼,随即高聲喊:“叫商憑玉給我滾出來!”
台下為首的将領容消酒識得,正是商憑玉身邊的副将趙剛。
他仰着頭朝樓上嗤笑道:“漆霧,你已然是甕中之鼈,也配我們頭兒親自出面?”
漆霧眯眸,他在湖山占山為王已然兩年,這些年朝廷幾番派人來圍剿,皆是落敗而歸。
他不信!他這個在賊寇窩裡厮殺過千百遍的人怎會敗于區區一個弱冠少年。
思及此,他眸光一凜,将刀口又貼近了容消酒脖頸幾分。
“他再不出來,這新娘子便要與我陪葬了。”
容消酒心下一跳,明白他接下來要拿自己威脅商憑玉。
且不說是否威脅得了,單說因為她一人延誤了剿匪好時機,便是一大罪過。
她強忍着脖間刺痛,冒着被他當成割喉的危險,冷笑出聲:“好個沒本事的賊人,除了殺無縛雞之力的百姓,便是拿女人保命求存。”
“如此行徑,也不怕被同行恥笑。”
漆霧揪緊她後頸衣衫,咬牙:“你以為我不敢此刻殺了你?”
容消酒冷哼:“對,你就是不敢。”
漆霧業火熾然,燒上心頭。
他握緊刀柄,隻消再用一成功力,跟前人便能即刻人頭落地。
容消酒屏息,同樣等着這一刻的到來。
她腦中歸于沉寂,仿佛就連風也停在了半空。
卻不想聽得身後人一聲悶哼,脖頸間的刀鋒随之铮铮落地,将她從等死的思緒裡拉了出來。
她睜眼,轉頭就見甩了刀的漆霧,跪在地上捂着中箭的胳膊哀嚎。
候在四周的賊人見狀湊上前,便要繼續挾持容消酒。
卻不想此時有人飛身而來,手執彎弓,一箭便殺一人。
待他站定,便奪過一賊人手中的彎刀,與幾人厮殺起來。
他動作幹淨利落,揮刀狠收刀快。
衆人在他跟前,如蝼蟻如枯草,彈指間便消逝殆盡。
容消酒愣愣在一旁看着,此時的商憑玉不似初見時的那般沉穩矜貴,眼中焰騰騰地燒起肅殺之氣,令她心骸一震,臉色也跟着蒼白了些許。
“姐姐。”說話時,他收了刃,眼神也恢複以往的清冷沉寂。
容消酒頓在原地,揚臉與他直視。
正要開口回應,餘光卻瞥見那漆霧拔出弓箭,站起身來。
她來不及權衡利弊,撲上前,拽着漆霧從大敞的窗棂一躍而下。
窗外是一望無際的江流,洶湧浪潮似深淵巨口,能頃刻将人吞沒得屍骨不剩。
商憑玉面上閃過凄側,瘋魔一般,順着容消酒墜落的方向縱身一跳。
樓下人聞見動靜,旋即開戰,侍衛馬軍司的人有備而來,布陣嚴謹,隻消一個回合便将衆人一網打盡。
*
容消酒落入水中一刹,渾身被寒氣裹挾,那冰涼觸感,令她腦中一個激靈。
她沒有掙紮,試圖讓身子随水流動。
很快,她便浮出水面,熟稔得朝船隻處遊去。
“姐姐。”
容消酒耳中進水,以為産生幻聽。
直到那人又喚了聲“姐姐”,她才轉臉朝聲源處看去。
便見商憑玉渾身濕透,墨發濕漉漉貼在面上,那模樣消了幾分沉穩,卻多了幾分少年随性。
幽深的眼眸許是受江水影響,淺淺泛着紅。
這人遊到她跟前,就那般直勾勾眼熱熱地瞧着她。
容消酒被瞧的有些不自在,讪笑道:“來救我哈,忘了同你說,我會水,倒害你渾身濕透,實在——”
她話沒說完,眼前人便猛地上前,将她擁住。
彼時有風拂過,明明涼得沁骨,她卻覺出一陣暖意。
半晌,她有些尴尬地輕咳一聲,試圖提醒他放開。
不成想他越擁越緊,幾乎要将她揉進骨血裡。
“姐姐,姐姐……”他唇瓣落在她耳畔喃喃讷讷,反複喚着,如耳鬓厮磨,極緻動情。
容消酒耳尖火燒一樣的紅,再也受不住,蓄盡全身力氣将他推開。
兩人皆踉跄了下,她再擡眸便望進一雙清冷眸裡。
“今日是姐姐與我大婚之日,姐姐怎會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