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瞬,淚水就盈滿了兩個人的眼眶。
她渾身顫抖,慌張地随着衆人往後退去,卻被白居簡一句話炸得停在那裡,手微微向前伸,腳不知道該向前還是向後。
白居簡隻說了兩個字:“莺莺。”
那白衣姑娘喉頭滾動,咬着下唇不敢出聲,雖然不舍,但還是一步步向後退去。
李昭甯瞬間就懂了,裴硯帶回的是個冒牌貨,這女子才是白居簡真正的青梅竹馬。
她來不及思考,輕輕叫住她:“你等等。”
那女子堪堪停下腳步,慌忙端起袖子擦了擦眼睛,擡頭時,眼中殘留潋滟水光,卻帶着堅定和柔韌的從容:
“陛下有何吩咐?”
李昭甯指着白居簡問:“你們認識?”
……
兩人皆沉默了。
許久,白居簡才開口,緩緩道:“不認識。”
他望了一眼遠處的陳氏,眸中皆是沉痛之色,又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女子,搖了搖頭。
李昭甯看了看兩人,突然計上心頭。
她借着皇帝身份将那女子拉到身旁坐下,問了她的身世、經曆,暗暗将所有線索都在心裡一一對上,才敢确信這女孩就是白居簡的青梅竹馬。
她名叫柳莺莺,與柳盈盈隻有一字之差,李昭甯粗心抄錯了名字,裴硯便找錯了人。
……
李昭甯偷偷撇了一眼裴硯,他正松松地靠在椅子上,垂眼看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柳莺莺的聲音将李昭甯的視線拉回,話不多,卻能将意思說得很明白:
她幼時在徐州長大,父親過世後,來到長安投靠叔父,自己則白手起家辦伶人樂舞,如今經營着一支戲班,已經是長安家喻戶曉、人盡皆知的名家班子了。
李昭甯問起她的父母,她答父親是戲子,母親在她幼年就故去,留下一隻玉佩,上面刻着團雲與白鶴。
李昭甯感受到白居簡閃閃爍爍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往後靠了靠,向柳莺莺一笑:“給朕看看?說不定這圖案是哪個世家用的。”
柳莺莺目光一亮,忙從荷包中取出玉佩,交給李昭甯。
那玉佩用料講究,通體翠綠瑩潤,色澤均勻,不是普通人家能買得起的。
李昭甯端詳片刻,舉起手,唰地一聲将玉佩扔出,那玉佩在空中機速掠過,撲通一聲落進了不遠處的小荷池。
白居簡幾乎是在玉佩掉落的一瞬間就沖了出去,飛身跳下去,不顧池水寒冷沉入池底,仔細地找。
柳莺莺被李昭甯的大膽舉動吓得不輕,看到白居簡撲過去的身影又恍然一愣。
李昭甯輕哼一聲:“嘴上說着不認識,找東西比誰都快,”她莞爾一笑,看向柳莺莺,“是不是呀,他的小、青、梅?”
柳莺莺被戳破心思,漲紅了臉:“陛下莫要說笑……”
李昭甯牽起她的手,笑得燦爛,眼中狡黠一閃而過:“走,去看看他找到沒有。”
說罷,她就拉着柳莺莺一路小跑到了池邊。
柳莺莺站在池塘前,望着池中忙碌身影,躊躇半天,語氣裡是濃濃的關切:“郎君,池裡水冷……”
她話音未落,李昭甯擡手一推,将柳莺莺推了下去。
感情不夠,得制造點小波折。
“啊!”
一聲尖叫劃破寂靜。
柳盈盈面前猛地一黑,臉先入水,身上一陣涼意,雙手本能地往上抓。
白居簡聽到動靜,恍然擡頭,驚得渾身一震,趕緊走上前把柳莺莺撈在懷裡,另一隻手壓下她的兩隻胳膊,在她耳邊輕聲道:“别怕。”
柳盈盈緊緊抱着那個溫暖的身軀,直到耳畔傳來溫軟的安慰,才從慌亂中猛然回魂,看到眼前舊人滿是擔憂和憐惜的臉,頓覺恍然若夢。
李昭甯清了清嗓子,他們才着急地互相放開,相對而立。
這麼一鬧,兩個人的衣衫、頭發都濕漉漉地貼在了身上,雪白的衣服也沾上泥水,暈染得深一塊淺一塊的,狼狽不堪,像兩隻落水的貓。
李昭甯噗哧一笑:“剛才說不認識,現在總該認識了吧?”
……
兩人看看李昭甯,又回望對方,片刻後,相視一笑。
李昭甯眉眼彎彎:“快上來吧,要是着涼了就是朕的罪過了。”
白居簡向李昭甯投來感激目光,拱手深深鞠了一躬,才扶着柳莺莺緩緩上岸。
李昭甯向子涵招招手,子涵便含笑會意,叫了一堆侍衛來幫忙找玉佩。
李昭甯看向白居簡:“想娶她嗎?”
白居簡愕然,回頭看了看陳氏,眼中光芒暗淡下去。
柳莺莺見狀,眉頭深深地皺起來,眼中似乎又有淚光閃爍。
李昭甯寬慰一笑:“走吧,朕為你們賜婚。”
白居簡正要勸,李昭甯卻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不試試,怎麼知道你母親一定會拒絕?”
他怔愣片刻,看了看身旁的柳莺莺,牽起她的手,向李昭甯淺笑道:“那便……多謝陛下。”
李昭甯領着兩人,剛走到陳氏面前,便聽到她肅然冷淡的聲音:
“妾今日要行家法,還請陛下不要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