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學梅姐姐?”洪釉回來的時候,房間還亮着燈。因為時間已晚,洪釉見學梅沒有回複,就輕手輕腳的進門了。
學梅蜷縮在會客室裡的貴妃榻上,瞧着是睡着了,但看起來不太安穩。她眉頭微蹙,睡前估計一隻手扶額,一隻手摩挲在小腹上。現在動作雖然因睡眠而變形,但依舊可以估摸着她睡前的模樣。
“是來了月事嗎?”洪釉心中默算着時間。
畢竟有祈金堂的經曆,學梅月事不規律很是正常。洪釉沒想太多,隻是怕自己力氣不夠,擅自挪動驚了學梅的夢,便隻尋了一張薄毯替學梅蓋上,怕她涼了小腹。
來了滬上,住進明珠酒店,洪釉的作息就很規律。每天晨起洗漱完,她都會按照從前杏儀的要求來練功。
琵琶聲陣陣,學梅聽見醒了神。她疲憊神乏懶得移動,就靠着貴妃榻同洪釉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閑話:“昨天的募捐會有趣嗎?”
“挺好的,他們的甜點是真好吃。”怕學梅說她,洪釉隻字不提她誤喝香槟的事。
“西式甜點是有些講究,你會喜歡一點兒都不奇怪。”一邊說着,學梅一邊懶懶的打着哈欠,似乎睡在榻上不太解乏,一早就精神不濟。
“這慈音會還是厲害的,就連我也被她們哄去了十塊錢。”談起自己的大出血,洪釉現在想着還有些心痛。
“哈哈,十塊錢也不算什麼。我原想着,你……”起先學梅還發着笑,似乎是被洪釉的态度逗樂了,可漸漸說着,她就沒有了聲音。
“姐姐,學梅姐姐!”洪釉再怎麼遲鈍此刻也覺得不對勁了。哪有剛晨起的正常人,前腳還在說話,後腳就又一臉眯着的模樣。
學梅隻覺得自己格外的疲憊,聽見洪釉的呼喊,她困得連手指都不想動一下,最後隻動了動嘴唇:“讓我再睡會兒……”
這些在洪釉聽來細如蚊聲,根本聽不清完整的話句。她越發覺得不對勁了:學梅姐姐是身子骨弱些,但絕對不是這樣,便是在瓜洲發高燒的時候,她也不至于困頓得連眼睛都睜不開。
心下大亂,洪釉先是拿起房内的電話筒,準備給瓜洲的楊太太去電話。不過号碼撥了一半,她又冷靜了下來。瓜洲路遠,告訴楊太太也無濟于事,便是人家一片好心,立馬收拾着東西往滬上趕,等趕來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現下當務之急是給學梅姐姐請個大夫。隻要人醫術靠譜,不論西醫中醫都行。
滬上夠大,各行各業都魚龍混雜。知道自己貿然去尋醫上門不太靠譜。想了想,洪釉決定去敲趙知格的門。反正她欠人家的人情不止一條,隻得當債多不愁了。
在趙知格的一貫印象裡,洪家姐妹兩個是個知人情、精世故的。他昨天會告訴人家自己的房号,也是估摸着人不會貿然找上門來。不想一大清早,他就被洪釉砸開了門。
披着睡袍,趙知格倚在門框上,有些故意的同洪釉玩笑道:“怎麼?幫你錦京姐姐來查崗了?”
“什麼?”洪釉現在哪會管這些,她滿腦子都是學梅現在的病情。
“知格哥哥,不好了!學梅姐姐她生病了!”一開口,豆大的淚滴就随着洪釉的睫羽撲扇而落下。雖是哭得梨花帶雨,可洪釉心裡是越哭越冷靜。論交情,趙知格同她是沒有多少的。趙家對她的關照不過是始于白錦京與趙老太太的善心。趙知格其人,瞧着是個風度翩翩的,但骨子裡是個再現實不過的商人。
嬌聲嗲氣的管趙知格叫哥哥,是洪釉刻意為之。從前的幾次經曆告訴她,趙知格是有幾分逗弄她的意味在裡頭的。此刻為了達成目的,她不介意再讓人當玩意給逗一下。
“這……”趙知格被洪釉的态度打了個措手不及。尴尬之下,他收了玩笑之意,問道,“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隻是從昨天回去就見姐姐睡了。今兒一早,她雖是醒過,可好端端的人,說着話就又睡着了。”
聽着确實不太對勁。洪學梅不過二十來歲,應是身子骨最健旺的年紀。人無外傷又格外嗜睡,怕不是什麼疑難雜症。想了想,趙知格回房撥了個電話。
挂斷電話,他同洪釉道:“給你請了滬上最有名的中醫大夫。人祖上可是宮廷裡的禦醫。”這年頭難免有人崇洋媚外,他還強調說,“人老先生德高望重,可别怠慢了。”
“不會的,不會的。”洪釉隻會感激萬分。
“帶路吧。”趙知格看着有些激動的洪釉,“人家老先生守舊知理,我怕你招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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