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
“何家的立場不正,上上下下都跟霓虹人好着呢。我聽到些風聲,原就想着會壞事,隻是被盯得緊,一直沒辦法跟你們報信。”見兩女依舊用質疑的眼神看着他,他又接着道,“你們這院子待不得了。”
“這是我們自己租的,如何待不得?”如今這個境地,紅袖隻剩下雪梅了,沒有心思曲意逢迎,她擋在雪梅前面問道。
王生并不同紅袖解釋,直愣愣的盯着雪梅:“你當瞌睡就碰上枕頭呀。你們想租個便宜的院子就立馬能租上。還不是我在中間牽線搭橋。等搜查的人發現你們兩個沒死,遲早會摸到這邊來。”
“那我們能去哪兒?”
“去教堂,史密斯畢竟是外國人,他哪兒收了不少人了現在。”
見兩女沒随着他的話音而動,王生幾乎是懇求道:“我知道我沒幹過一件好事。但是學梅,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害死你!”
“走吧。”随着雪梅的吩咐,紅袖把琵琶用布綁了背在背上,懷裡又抱了個包袱。雪梅提了個手提箱子,也抱了個包袱。不管前面怎麼準備,這已經是兩人倉促之間可以帶走的全部家當。
“教堂那邊人多,環境太差。”王生心疼的看着雪梅,“你們等等我,等這陣風頭過去了,我再接你們出來。”
等他來接?顯然是不會的了。子夜已過,正是黎明前的黑暗,她們離約定南下的日子就不到兩天了。不管王生值不值得信任,現在答應他去教堂,也隻是姐妹兩個的權宜之計。
從前去教堂,紅袖是雀躍的。現在,她說不出是什麼情緒。教堂裡收留的多是婦孺,很多人身上都帶着傷。此起彼伏的哀嚎聲勾動着人心。
王生不知是見不得這些,還是要趕緊回去應付家裡人,他同史密斯打了個招呼便走了。
“她們就交給你了。”
從前嬉皮笑臉的史密斯現在也一臉嚴肅,帶着雪梅和紅袖就要上樓:“現在狀況都不好,上帝會保佑大家的。”
紅袖下意識看向從前放着鋼琴的地方。那邊有個大大的落地窗,窗上裝着華麗的彩繪玻璃,若是晴天的時候在那裡彈琴,别提多美了。
如今玻璃破了大洞,将将用粗布遮着,原來的鋼琴也不翼而飛。察覺到紅袖的視線,史密斯道:“琴劈了做柴火。人多,光是做飯都消耗不少。”
如今天熱,人一多氣味本就不好聞,更何況裡頭還有傷患。雪梅拿帕子捂着鼻子,眉頭緊皺:“我們天亮就走,不就不多叨擾了。”
“那王那裡?”王生把她們安置在這裡肯定付出了什麼,或是錢财,或是糧食。雪梅說要走,他哪裡願意。
“我有藥品,可以同你交換。”說着,雪梅報出那個她們租用的小院的地址,“如果去得早,你還能拿到不少盤尼西林。”
那些高價淘換的藥品沒法帶走,紅袖本就心疼。不想雪梅一開口,竟是要不要錢的送出去。她不解的問道:“姐姐?”
“留下的都是玻璃管子的,我們根本沒法帶。現在舍出去,能救不少人。”教堂裡的條件已經夠差了,若是沒有藥品,感染橫行,怕是要弄出瘟疫。雪梅捂住鼻子根本不是嫌棄氣味,而是實打實的擔憂。
用手在胸前劃了個十字,史密斯這回是真心實意的在禱告,叽裡咕噜的一串外語後,他才換成了國語:“上帝會保佑你的善良。”
“我隻信自己,不信上帝。”
至于對王生的交代,他心照不宣的對着雪梅眨了眨眼:“美麗的女士總會有幾個有實力的追求者的。”
“行,就這個說法。”适時的幽默暫時吹散了雪梅心中的陰霾,她笑了笑,“你編排得精彩些。到時候姓王的的臉色一定很好看。我可是付了票價的。”
這回連史密斯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我會牢牢記住這一幕。如果以後有機會再相見,到時候的場面我親自學給你看。”
哪怕太陽還未升起,漆黑的夜色也在漸漸變淺,漸漸開始發亮。出于安全,雪梅叮囑紅袖在這裡不僅要護住口鼻,連亂摸亂碰她都不許。她們都走到這一步了,可不能功虧一篑,倒在太陽升起的前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