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拿到刀的時候,杏儀握在手裡好好掂量了一下分量。待身體适應過後,她才甩開臂膀挽起花來。感謝自己的用工不怠,一套招式下來,杏儀雖然喘起了粗氣,但是還算遊刃有餘。昆曲确實不是以功夫見長的劇種,可基本的毯子功每個人都得好好練。
“姐姐可真厲害。”紅袖看着翻飛的刀見,由衷的贊歎着,“換成紅袖,怕不是三下兩下就得砍到自己。”
“是嗎?”
杏儀手臂使勁一繃,使了個“劈”字訣。隻見刀尖以大刀闊斧之勢朝着紅袖的面門劈去,帶起的勁風吹開了紅袖額間的劉海,然後刀刃停在離紅袖額頭大約一拳的距離。
因為正常的生理反應,紅袖見刀劈過來的時候,輕輕一個哆嗦,然後閉上了眼睛。很快出于信任,她又恢複了正常,面上還帶着刺激的驚奇感。
“你不怕嗎?”杏儀質問道。
紅袖笑嘻嘻的:“自家姐姐,紅袖哪裡會怕。杏儀姐姐,好姐姐,你哪裡會傷我。”莫約覺得杏儀心裡有些不痛快,紅袖刻意的撒着嬌,想哄杏儀開心。
“你得怕!”杏儀瞪眼強調道:“哪有潘金蓮不怕武松的。”
“我這瞧着也不像潘金蓮呀。”紅袖牽着自己的衣服角,展示着自己還未長成的身形,“我們不是做戲給别人看嘛。那些人不值得!”
所謂貴客的身份,紅袖也是猜到了。隻是以她的年齡和見識,隻想到敷衍對方的法子。已她簡單的看法,真心的客人,自然是好生招待的,對于這種惡客,有得戲看就行。
“戲比天大。”杏儀似乎是在教導紅袖,“既然是登了台,這場戲就得好好唱下去。不管像不像,你在台上就是潘金蓮。潘金蓮怎麼會不怕武松呢?她最好怕得要死!”
這話說的,是戲也不是戲。若是她能把一切唱好,現場達到了自己的目的,那紅袖那邊唱成什麼樣都無所謂。若是唱不好……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驚懼就是兩人并無通謀的最好佐證。
再次掂量掂量手裡的刀,杏儀踏着步子按照套路騰挪轉移起來,畢竟是武松為主角的大戲,這出戲的效果怎樣,最後還是看武松的!
出于相處多年的默契,雪梅是能猜到杏儀的心思的。想幹一票大的,哪裡能由着她的性子莽撞行事。顧不上兩人之間的避諱,雪梅直接找上了紅袖:“你杏儀姐姐在幹嘛?”
“練功拍戲呢。”紅袖解釋說,“姐姐說戲比天大,義俠記是昆曲裡難得的武戲。就算下頭看戲的是狗,咱們也得好好排練,把戲唱好。”
“那戲好嗎?”
“挺好的,從來沒見過杏儀姐姐這麼威風呢。武松姐姐說是大英雄,咱們當不了英雄,扮成英雄也是不錯的。”
“誰說當不了英雄?祈金堂這回還真得出英雄。”這些話雪梅沒法當着紅袖的面說出。她隻得扭頭,聲音裡帶着微微的顫抖:“行,她興緻這麼好,我就不去打擾她了。讓她好好練,到時候唱得盡興。”
勸阻杏儀嗎?雪梅不會做這麼掃興的人。若是她能有這個本事,她可能手段比杏儀還要激烈。既然決定要這麼幹,肯定是要避免無所謂的犧牲。雪梅想了想,覺得自己明得來不了,暗處倒是可以使上些手段。
“我去廚房看看。”她離開之前對紅袖說,“咱們堂裡既然要招待貴客,光有好戲肯定是不行,吃食上也得注點意。東洋人的果子做得一絕,小巧精緻跟咱們這邊的不同。咱們也不得怵,得拿出些看家本事出來。”
“這?還得這樣?便宜他們了。”紅袖有些不解。
“沒什麼,你回頭告訴你杏儀姐姐就行了。”
對于那些人,簡單下毒恐怕會弄巧成拙,想要給杏儀幫上一把……想了想,雪梅決定在食相克上下功夫。我們國人做酥點愛用豬油,東洋人愛吃梅子。當梅子遇上豬油,酸甜解膩的同時,還能讓人一瀉千裡。
“川杉君,裡面請。”
待客的那天,平日裡隻在幕後出現的周志貴也來了,還梳着油頭,穿着西裝,那叫一個人模狗樣。
“周桑,請。”東條川杉一笑,刀刻般的法令紋顯得更加明顯了。
“當不得川杉君一個請字。川杉君的到來,使得祈金堂蓬荜生輝呀。”沒多少文化,周志貴寒暄了許久,講來将去就那麼幾句話。見說不出新意來,他忙給春芝使眼色,顯然是嫌棄春芝今天不夠熱情了。
“請請請……”不想平日裡八面玲珑的芝媽媽今兒也詞窮了。
“這麼看來,鄙人似乎是不受歡迎了?”笑容一收,東條川杉本就刻薄的面相更顯殺氣。
“不不,不是的。”春芝趕忙找補,“是您儀容甚偉,我們這些人不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