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裡的繁榮就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維持的不過是一段時間榮光。随着入夏,人心躁亂、疫病橫行,祈金堂已經徹底維持不住原來的排場架子。底層的花娘走的走、散的散、甚至會是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時候被人擡出去,然後再也沒了音信。
越是如此,春芝越是抓着手上幾個能賺錢的姑娘。不經意之間,瞧着春芝看人的眼神,似乎都是在冒着綠光。杏儀、紅薇、紅袖等等清吟小班的,在春芝眼裡都是待價而沽的大肥肉,若不是暫時沒人能出得起讓人滿意的價格,早被洗幹淨賣了。
“怎麼辦?”
還沒等姑娘們商量出對策,外頭就傳來更壞的消息:城南的縣城被圍了。圍城必是要打仗的,轟隆隆的大炮就算炸不到祈金堂所在的地方,但也随着戰機“嗡”的飛過,炸在了每個人的心頭。
丁秀在某一天清晨敲響了紅袖房間的花窗。順着房檐倒掉下來的女孩沒有一句鋪墊,直愣愣的丢下幾句話:“八月十号淩晨三點,通州有南下的船。代号,鴿子怎麼做好吃?脆皮乳鴿咕咕咕。”
“脆皮乳鴿?”這代号讓紅袖摸不着頭腦,但雪梅卻估摸着道:“這船的目的地怕不是要去廣府的。”
“咱們不是想去金陵或者滬上嗎?”這段時間的變動讓杏儀有些神經緊張,一丁點兒的變動都會讓她擔心。
“水上總是要補給的。到時候看情況,看是在瓜洲還是哪裡下船。我們不好叨擾人家一整路,但是中途下船應該還是可以的。”機會難得,雪梅一邊解釋,一邊算是拍了闆。
随着局勢的惡化,南下的車票、船票都一票難求。有些人散盡家财都不一定求得來一張。當守着金銀隻能招來騙子,換不來靠譜的渠道時,幾個姑娘才發現自己之前的謀劃漏洞不小。如今丁秀遞來的消息真真是解了她們的燃眉之急。他們是代表底層群衆的組織,犯不着去欺騙她們幾個弱女子。
現在,當務之急是怎麼從祈金堂脫身了。
脫身的機會來得特别突然,突然到紅袖事後回憶起,都不想相信一切是真的。七月底的某一天,本來一直喪着一張臉的芝媽媽突然喜上眉梢。她一早召集堂裡還留着的衆人:“咱們祈金堂要翻身了。趕明這一場要是辦好,最粗的大腿可就是被咱們給抱上了。”
“最粗的大腿?”衆人面面相觑。
這些時大家待在堂裡沒敢出門,外頭的情況是不太了解,可也都聽到過風聲:這城可是被占了的呀。如今敢稱之為最粗的大腿,那怕不是占城的那一夥人。
芝媽媽踱着步子扭着腰,滿心滿眼都是要繼續大幹一場的興奮勁。從杏儀與紅袖兩個跟前過的時候,她本想說些什麼。但瞧着杏儀的臉色沒敢對杏儀開腔。于是她彎腰捏了捏紅袖的臉:“可憐見的,這幾日瘦了。等過些時日,咱們再補回來。這次的貴人呀,咱們是不打不相識。這事還得給你們姐兩記上一功。”
前頭芝媽媽說的就不隐晦,讓人能猜到所謂大腿大概的身份,後頭又借紅袖的名義點了點杏儀,那所謂大腿是誰就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