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話音裡,顯然能判斷趙知格猜到了什麼。不過紅袖隻能裝作不知道的:“怎麼能說白小姐倔驢呢!她人那麼好,定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論委屈,她肯定是有的。可關鍵是她任由着自己的性子胡來,哪能這樣呢。白叔叔都罵她無法無天了!”青梅竹馬的未婚妻不見了,趙知格心裡的壓力無法言表。出于白錦京的名聲考慮,他還不能聲張,隻能默默的充當起找人的主心骨。白叔叔要面子,白家嬸嬸柔柔弱弱的拿不了注意,這事隻能他出頭。
紅袖聲音裡似乎有一種讓人放松,引導人說出心裡話的能力。趙知格低聲道:“錦京真的是胡鬧了。她去霓虹偷偷學了醫。”
“白小姐去霓虹學習不是家裡支持,你們都知道的呀。”
“家裡是讓她學文學,沒讓她偷偷換成學醫。”
“既是偷偷的,又是在隔海的霓虹,你們怎麼知道的呢?”
“這便是她的委屈了。前幾日她祖母過壽,親朋好友自然是要上門拜壽的。我堂哥的兒子年幼不懂事,正是皮猴似的年紀。”趙知格歎了口氣,“小孩子要玩紙飛機,跑去錦京房間翻出了好些畫紙,有些折了飛機,有些撕扯着玩了。她當場就挂了臉子。我們還當她同小孩子計較生了氣,安慰她說畫紙不值當什麼。不想攤開來一看,她畫紙上畫的竟然是解剖圖紙,有的是人體的,有的不知道是什麼動物!”
“這些不能畫嗎?”算是捧哏,紅袖适時問到。
“不是不能。”趙知格差點被帶歪,“白叔叔為人師表,最是講面子不過的人了。當着親戚朋友的面哪能看得了這些。他也是留過洋的人,在霓虹國有些人脈,後來就知道了錦京改換專業學醫的事。以白叔叔的性子,他是會讓錦京閉門反省,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什麼時候再出來。”
“若是覺得沒錯怎麼辦?”
趙知格苦笑:“那她這個學就可以不用出去上了。”
事已至此,大家如何不知道白錦京為何不見,這分明是在學業上同家人存在了分歧。白錦京幹脆先下手為強,自己離家出走了。霓虹國山高皇帝遠,她隻要回了學校,家裡人再強勢,也不好随意插手了。
比起大戶人家看中的面子事大的種種講究,紅袖關心的還是最實際的問題:“白小姐出走時,可曾帶夠了銀錢?”
“她帶了存折,裡頭都是她存的私房錢,不多,估計不到一萬大洋。”
用萬來計數的大洋,對于紅袖來說已是個天文數字。雖然趙知格口中說不多,不過用來正常學習生活,支持幾年應該是夠的。從前的談話和現在的行動說明白錦京自己心裡是有個成算的。想到這些,紅袖起先偷偷提起的心略微放了下來。
她對趙知格道:“白小姐從前有獨自去霓虹求學的經曆。如今她帶足了錢款,應該也是回了學校。按常理推測,白小姐安全問題應該不大的。隻是趙公子,你是否要去霓虹國的學校,把人給捉回來。”
這話以紅袖的身份說來很有些尖銳,趙知格第一次覺得,這個在風塵裡讨生活的女孩有點東西。不過再一看紅袖那瞪大了眼睛,面上寫滿了淺薄糾結的臉,趙知格又覺得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他喃呢道:“要是簡單粗暴把人給捉回來,白叔叔的面子挂不住。萬一中間出了點岔子,趙白兩家的名聲也會受影響。而且,而且錦京會恨死我的。”
趙白兩家是北平城裡新派人家的代表,一家做的新派生意,一家辦着新式學校。不論私下的打算如何,讓家裡的小輩留洋求學是他們最新潮的做派之一。利益相關,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會被競争對手盯着。如果真把人簡單粗暴給捉回來,外人可不會同你糾結什麼專業不專業的事。那些守舊派會蜂擁而上,說什麼讓女子留洋不過是騙局,敗壞風氣,不成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