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西伊神父艱難地說:“還是,我,我的居所吧。”
康斯坦丁大步流星地去了,沈淙卻沒有跟過去,反而拉住了菲利卡。
“到底是為什麼呢?為什麼米沙總是一身傷地來找神父?”
“他是故意的!”
“總該有原因吧。”
“他,他是……”菲利卡痛苦地直錘腦袋,“他是魔鬼派來折磨帕伊西神父的,因為帕伊西神父畫出了世界上最榮耀神的作品!”
菲利卡看了一眼沈淙,繼續說:“他知道神父最見不得人受苦,就拼了命地折磨自己,他反正是個感受不到痛的,他就是想讓神父痛!神父給了他第二次生命,他卻以這樣的方式來報複他,上帝!求求您幫助帕伊西神父吧,他要被這個孩子折磨得快死了,他從來都沒有這樣痛苦的時刻,痛苦到了不與任何人訴說的程度!”
菲利卡怆然欲絕地離去,沈淙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
這時,王純自後走了過來。
“長沂啊。”
“嗯?”
“這個年輕的神父,他心裡有事啊。”王純擡起蒼老的面容,望向這完工一半的穹頂,“他若是越不過這一個坎兒,老夫敢打包票,這幅作品他沒辦法完成。”
說罷,王純拂須歎息,好似想到什麼,他又看向沈淙,“那個野人最近似乎消停了?好像還挺親近你了。”
沈淙微笑,“他本來性子也不壞。”
“還是腦子有病,你得注意些,我這一路接觸下來,除了修道院裡面的修士啊神父啊還有些教養,什麼貴族,什麼将軍,都是扯淡。”
“斯拉夫人嘛,東不東,西不西的,他們有自己獨特的生存方式。”
“你越來越了解他們了。”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沈淙狡黠一笑。
“我倒是希望沒有所謂輸赢的那一天,要和平,和平,這些美,才可以交流,才可以傳承。”
“是啊。”沈淙笑着,月牙兒般地彎着眼:“為了美,也要和平。”
榉樹林後的神父居處。
帕伊西上樓時,不得不緊緊抓住扶手。康斯坦丁又把米沙綁了個結實,扔在地上後就來扶神父了。
“您得給他趕鬼,像耶稣那樣。”康斯坦丁架着神父往上走。
“他,他身上沒有鬼。”
“他今天都抽抽了,惡靈在折磨他。”
“不,”帕伊西慘白着臉搖頭,“是人在折磨他,他身上的傷,都是人打的。”
“那也是他自己招惹的嘛。”
帕伊西神父站定腳步,擡頭看向康斯坦丁,“上尉閣下,您第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
“路上,被人用棍子打呢。”
“為什麼被打?”
“刑吏要打狗,他不讓。”
“所以,他保護一隻狗,就是錯謬麼?就該打麼?”
康斯坦丁收了聲,嘟囔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上尉閣下,隻有人才會傷害人,他所受的一切傷,都是因我而起,我知道。”
康斯坦丁啞然,“怎麼這麼說……”
帕伊西神父不說話了,他走進屋,緩緩關上了門。
“不要我幫忙了?”
“不用。”
“那我叫露琴卡過來。”
“你比我更需要他。”
康斯坦丁一滞,嘴角抽搐兩下,“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帕伊西神父舉目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關上了門。
康斯坦丁聳聳肩,轉身穿過走廊下樓了。此時,天光明淨,榉樹林裡寒風嗖嗖的。康斯坦丁沒走多遠,就見沈淙站在樹下,擡起頭,似乎在看什麼。
康斯坦丁剛想喊他,下一秒,他卻呆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