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要介紹一下這片榉樹林。
榉樹林是長條形的,一頭延伸到修道院的前院,一頭延伸到冷溪的某條支流,被鐵欄杆圍着,下面是一處一俄丈深的堤壩。在榉樹林的兩邊,一邊是修士和神父的居所,另一邊就是給客人們準備的朝聖者之家和貴賓室。
康斯坦丁剛從神父這邊兒的木樓出來,還沒走上兩部,正瞧見了沈淙呢,餘光中突然什麼閃動了兩下,從戰場上鍛煉出來的敏銳力讓他察覺了這一絲細微變化,他幾乎在一秒内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有什麼人的目光在這裡!
他本能地擡頭,一張黑漆漆的臉突然打沈淙的房間窗戶後一掠而過,康斯坦丁霎時停住腳步!
“誰?!”
他三兩步上前,卻驚動了沈淙。
“怎麼了?”
“有人在你房間!”康斯坦丁說。
“哦,大概是我的侍從,他會給我整理房間。”
“真的?”
“嗯。”沈淙點頭。
康斯坦丁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但也沒多想,既然沈淙默認有人會去他的房間,那也正常。
“米沙還好嗎?”沈淙問。
“你這麼關心他幹什麼?你對誰都這麼關心,你關心我嗎?”康斯坦丁嘴裡念念叨叨的。
沈淙聳肩:“你不需要我關心,你皮實得很。”
康斯坦丁咧開嘴笑,問:“要不要去騎‘小花楸’?”
“什麼小花楸?”
“我的馬啊。”
“你的馬叫小花楸?”
“我之前沒告訴你?”
“有意思,我之前的一匹馬叫做,小,小……”沈淙不知道“梅花”這個詞兒用俄語怎麼說。
“叫什麼?”
“小梅花。”沈淙說了音譯,“和你的馬兒名字很像。”
康斯坦丁摟住沈淙,“馬鞍和汗墊子都是新的,你騎一回就知道了。”
沈淙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人這麼執着于讓自己騎他的馬,雖然他現在沒有半分騎馬的心思,還是順着康斯坦丁的話說:“好,去騎一騎,你可要在我身邊。”
“放心!不會讓你摔着的!”
康斯坦丁的小花楸是一隻白色的純種頓河馬,馬頭呈楔形,前額寬闊,雙耳高聳敏銳,一雙漆黑的眼睛清澈明亮,既充滿靈性又透出一絲警覺。看着康斯坦丁領着沈淙來了,這隻聰明的動物認出了第二個騎過他的人,打着響鼻,濃密的尾巴歡快地甩了起來。
手指拂過那銀白色的皮毛,沈淙撫摸小花楸修長而健壯的身軀。頓河馬身形高大,足有一俄丈半俄尺高,胸膛寬闊,肋骨微微外凸。在馬肩處、頸部和尾巴根部,為了抗寒皮毛生得更為濃密。前蹄鋒利而堅硬,後蹄渾圓有力,跑起來富有節奏,充滿氣勢。
皮質馬鞍是康斯坦丁新作的,上面飾有哥薩克民族特有的幾何圖案,采用深棕色染料勾勒而成。馬鞍兩側的護墊上垂着毛皮裝飾,缰繩由經過精細編織的馬鬃制成,連接着一副閃亮的銅質馬嚼子。銅嚼子上的雕花細膩而繁複,刻畫着沙皇俄國的雙頭鷹。
好似怕馬兒冷,康斯坦丁還在小花楸的肩膀上披了一條粗毛呢制成的披肩。
“你把它打扮得真漂亮!”沈淙笑眼彎彎。
“前些日子讓它跟着我受了點苦,可不得好好犒勞一下它。”
“那你還讓我騎?”
“它可不能一直在馬廄裡待着,它需要鍛煉!”
一邊說康斯坦丁一邊把沈淙推了上去,讓他坐在小花楸上,這回他注意了,沒有去拍沈淙的屁股。
要優雅一點,優雅,康斯坦丁對自己說。
他牽着缰繩,小花楸兩顆黑曜石般的眼珠子裡映出他燦爛而滿意的笑容。
于是康斯坦丁牽着小花楸,小花楸馱着沈淙,他們繞了修道院好幾圈,幾個修士不禁駐足觀看,心想這兩人在幹嘛。
沈淙就當打發時間了,康斯坦丁卻心裡樂開了花兒,他想起了《舊約》裡以撒的媳婦利百加,是被人給用駱駝馱回來的。但在頓河,哥薩克都是用馬來馱媳婦兒的,戰士們自己牽着馬,馬上騎着羞答答的小媳婦兒,大搖大擺地走過村子,耀武揚威,下巴都要仰到天上去,恨不得昭告全天下,自己擺脫光棍的命運啦。
足足騎了好幾圈,在靠近堤壩的鐵欄杆那邊他把沈淙抱了下來。
“舒服吧?”
“舒服,軟和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