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宮的馬車甫一停下,某位站在二樓窗邊的上尉就勾出一抹陰險的笑容,他招來身邊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說:“卡津,過來。”
卡津是親王府上園丁的兒子,自小在府内長大,如今也在侍弄園子了。他是個有着一張娃娃臉的瘦削青年,一臉的勞動相,是個農奴,讀過書,卻熱愛種薔薇。平時都在園子裡待着呢,今個剛吃完午飯就被康斯坦丁喊進宅子裡了。
喊過來了也什麼都不說,卡津揉着手裡的帽子,站在二樓不知所措,一雙棕色的老實巴交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瞅着康斯坦丁。
“嘿,過來,動作快點,腳被黏住了?”康斯坦丁不耐煩地催促他。
卡津吓了一跳,連忙小跑過去。
“瞧見那輛馬車沒?”
康斯坦丁指着停靠在門口的馬車。
“瞧見了,冬宮的馬車。”卡津回答。
“晚飯時間時你給我把這馬車的輪子卸下來,不管你怎麼做,總歸是要叫這車上不了路!”
卡津瞪大了眼睛,幾乎叫出聲:“這可是冬宮的馬車!”
“該死,閉嘴,叫這麼大聲音做什麼!”康斯坦丁連忙捂住了卡津的嘴,說:“聽着卡津,你是個有能耐的小夥子,不能一輩子都在園子裡玩泥巴,事兒辦成了我遲早給你個自由身,送你去讀書,你知道我一向看好你,是吧,卡津,這活兒隻能你來做!”
康斯坦丁一邊說一自天鵝絨窗簾後拎出一把斧頭,塞到了卡津手裡。
卡津難以置信地望着他,直發怵。
“科斯佳少爺,那馬車上還有車夫呢。”卡津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我知道,不然我給你斧頭幹嘛。”
“上帝,我可不殺人!我堅決不殺人!”卡津幾乎快哭了。
康斯坦丁惡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又把他揪回來,說:“誰叫你殺人了?我是個上尉,不是個土匪。斧頭給你留着砍車轸子,或者什麼随便的地方,隻要叫這馬車上不了路,至于那車夫嘛,要錢就給錢,沒錢的話,用斧頭柄敲暈了事!”
卡津慘白着張臉,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來,康斯坦丁往他手裡塞了十盧布,眨眨眼,笑着說:“這是定金,事兒辦好了,我明日再給你。”
說完康斯坦丁就把推出了門,自己站到了落地鏡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裝扮,又看向那張俊美而無暇的臉,傻裡傻氣地笑了一下,就徑直下了樓。
樓下,沈淙明顯感受到了不對勁。
這些下人們看他的眼神奇怪的很,用驚訝來形容似乎還不足夠,有的女仆隻差捂住嘴驚叫起來。什麼意思?沒見過外國人?
好在達莉娅識大體,連忙邀請沈淙進了主廳,盡管還忍不住去瞥他那張與畫像上如出一轍的臉,但至少能夠不動聲色地盡好地主之誼。
她心裡暗暗罵着康斯坦丁,又瞥見卡津從樓上鬼鬼祟祟地下來了,手裡還拿這個什麼東西,隻能暗歎,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豪華的雙開大門打開,沈淙便走向一個寬敞的大廳,大廳中雕刻着海神波塞冬的大理石柱撐起拱形的天花闆,四周的落地窗都鑲嵌彩繪玻璃,一盞華麗的水晶吊燈燈台上千百支蠟燭搖晃着光芒。
沈淙看向腳下,精緻的木質拼花地闆被擦得锃亮,再繞過大廳,就進了一間更為奢華、砌着壁爐正燒着爐火的小型會客廳。
會客廳周圍挂滿了風景油畫,中間擺放着長形餐桌,餐桌上是精美的銀質餐具和燈台,燈台上的燭火散發迷人芬芳,角落處還有一尊鋼琴,花瓶中插着玫瑰、百合、風信子等各種各樣顔色各異卻造型和諧的鮮花。
沈淙心想,這親王不僅有錢,還挺有品味。
他還沒打量完這奢華的會客廳呢,砰砰砰,長靴踩在地磚上的腳步聲響亮地靠近,不知為何,沈淙感到莫名的緊張。
他咽了咽口水,做出一副官方的微笑來。
在自己的地盤,康斯坦丁變得更很自信,頗有一掃前恥的氣勢,他幾乎風風火火地站到了沈淙面前。
沈淙就算記不得這張臉,卻記得這個身高,這個體格。
原來是他。
再看這張臉,英俊而明媚,卷而輕盈的金發好似秋天的麥田,在燈光下又如流動的黃金。深邃的眼眶裡鑲嵌着一雙藍寶石般的眼睛,光彩熠熠,叫人無端聯想到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泊。高挺的鼻梁桀骜不馴,顯示着鋒銳與力量。
至于這笑容,似乎是一種熱烈的歡迎,又莫名讓人覺得危險。
沈淙的心慢了半拍,連忙垂下眼睫,行了一禮。
“沈淙見過上尉。”
“哦,我親愛的使臣大人。”康斯坦丁在燈光下又仔細瞧了沈淙面龐幾秒,這細皮嫩肉的,絕對是個美女無疑,于是他更有自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