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性命是小，完成不了使命是大。如今他可是使臣，肩上擔負的可不是自己一人。

“罷了，罷了，不遠了。”深吸一口氣，沈淙看向聖彼得堡方向。

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使團一行人正式出發，從北京到萬全都司，再到庫倫，再到恰克圖，又繼續北行，來到伊爾庫茨克，在那裡簡單休整，便沿着西伯利亞主幹道繼續西行，來到托博爾斯克。

在這裡沈淙第一次和俄國官員會晤，也是從這裡開始使用俄方提供的馬車以及安保人員。

從托博爾斯克到莫斯科是一段漫長的距離，說不清吃了多少苦，還有兩名官員因天氣緣故染上寒疾病，一名丢了性命，一名不得不留在原處治療。隻有沈淙，咬着牙，帶着使團隊伍繼續前行。

本來烏蘭為使團的主事，可沈淙卻在這次跋涉中表現出極強的韌性，竟不知不覺成為了使團的主心骨。尤其是他苦學俄語，是整個使團中唯一能用俄語交流的官員，是以烏蘭都不知不覺地依靠于他，到最後竟将這使團的擔子也移交于他。

在莫斯科沈淙一行人終于得到了休憩，原本身子骨堪憂的王純也養好了幾分。後為了不耽擱時間，沈淙便帶着使團繼續向聖彼得堡出發，如今，近一年時間快過去，終于快到目的地了。

下午時刻又下起了鵝毛大雪，聖彼得堡在遠處若隐若現，冰冷的空氣叫那一群醉酒的近衛軍醒了過來。

“嘿，郭立亞，是你把那頭熊從窩裡趕出來的？！”一名士官對另一名喊道。

“我可沒那麼無聊！是科斯佳，他醉了就胡搞！”尼古拉醒了酒，沒好氣地辯白。

“呸！我看你也有份！”

“他媽的，差點害死人！”

“那些人是誰？”

“沒看清，奇奇怪怪的……他媽的，真冷。”

“到了皇村就好啦！科斯佳，你一會兒去哪兒呀？”

為首的那名上尉慢悠悠地回頭，說：“當然是回家。”

“科斯佳，邀請我們去你那兒玩吧，反正你老爹也不在。”

“滾。”

被稱為科斯佳的康斯坦丁·亞曆山德羅維奇·戈利岑這時從酒意中清醒了過來，他可不是什麼鄉紳小貴，他可是聖彼得堡裡的大貴族，他見過世面，回想起剛才那一幕，他怎麼覺得自己看到的是幾個中國人呢？

“見鬼，肯定是腦子糊塗了，中國人來這裡幹嘛！”

他傻裡傻氣地笑了一下，無所謂地聳聳肩，往後摸了一把亂糟糟的金發，他眯起眼睛。一想到可以回到溫暖的親王府邸，泡上一個熱水澡，喝上一杯伏特加，他幸福得心癢癢。

整整一年在西伯利亞鄂木斯克的駐守差點把他給搓磨壞了。

“少爺，少爺！”

剛一下馬，幾名穿着藍絲絨白花蕾絲邊長裙的女仆攏着披肩就沖了過來，尖着嗓子喊：“哎喲，科斯佳少爺，您渾身髒死了，臭死了，我可不願意碰您！”

女仆們咯咯地笑着，對主人的回來歡欣鼓舞，嘴裡這麼說，一個二個都圍了上來，蝴蝶似的。康斯坦丁被圍在中間，像個巨人一樣往前挪動。

他生得高大，這些女仆都不及他的肩膀。就是女皇第一次見他時都驚訝得不輕。

“真是個天生的戰士！”

因為女皇這句話，他十六歲就不費吹灰之力進入了近衛騎士軍團。

“好達莉娅，我的腳冰死了。”康斯坦丁委屈巴巴地對一位女仆說。

“是馬靴的緣故，一定是的，瞧，底兒都快掉了，你可真是不會照顧自己！”叫達莉亞的女仆湊了上來，挨個兒地取下康斯坦丁腰間的佩槍、彎刀，又小心翼翼地取下他胸前的勳章。

康斯坦丁樂呵呵的，接過一杯伏特加一飲而盡。

“達莉娅，你臉上又長斑了。”

達利娅捂住臉，暧昧而溫存地歎了口氣，“可不是，你走了一年，我操心了一年。”

“我會跟女皇請示，這次就留在聖彼得堡。”

“上帝保佑！”達莉娅牽着康斯坦丁往浴室方向走，“你該物色一位貴族小姐，早日完婚。”

“我還沒玩夠呢！”康斯坦丁一邊說，一邊脫衣服，将自己整個兒地扔進了這個華麗的羅馬浴池。

他舒爽地歎了口氣，藍眼睛在水汽中一閃一閃的。

從熱水中爬起來後，侍女們圍上來給他修剪長發和胡須，他擺了擺手，說自己先睡，他困得要命。

“胡子不刮啦？”達莉亞舉着剪刀問。

“明天再說！”

康斯坦丁進了卧室，華麗的卧室内金碧輝煌，燈光照亮牆壁上一幅巨大的美人肖像。那美人一副中國人面龐，穿着古典的绯色長裙，梳着康斯坦丁看不懂但很漂亮的發型。

“總之該是中國時興的！”當時買畫回來的老親王這麼說。

一雙含情眼似笑非笑，簇擁在粉紅的芍藥之中，這美人美得讓人心驚。三年前一等老親王搬去鄉下府邸後，康斯坦丁就差下人将這美人畫像搬到了自己卧室裡。

“這樣才睡得香！”

“科斯佳少爺真是個色鬼！”達莉娅一邊招呼着人搬畫，一邊吐槽着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努努嘴，他的确會在晚上對着這畫像想入非非，然後再幹些在他這個十七八歲年紀的男人會幹的事兒。可他并不以此為恥，比起他那些愛在聖彼得堡逛窯子的狐朋狗友，他覺得自己的行為高尚多了。

再說，有助于睡眠，這話他說得不錯。

可達莉娅卻嘟嘟囔囔地責罵他自此以後褲子後難洗多了，簡直不害臊。康斯坦丁聳聳肩，說遲早把達莉娅這個愛管閑事的老姑娘給嫁出去。

“美人兒，好久不見！想死你了！”

康斯坦丁給畫上美人一個飛吻，将自己扔進了鋪着鵝絨被的柔軟床榻間。

沒過多久，他睡得呼噜直響。他累壞了，伏特加也趕不走疲累了。他迫不及待地進入夢鄉，隻是今晚他做了一個夢，夢裡畫中美人兒竟然會動了，還朝他走來。

一邊走，一邊褪下衣裳。

那旖旎身姿，嬌柔面容，康斯坦丁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臉紅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