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般的瞳孔閃過一絲無奈與悲傷,他垂眸,盯着朝顔腰下懸着的香囊,強烈按住自己慌張失措的心。
婚約之事,也不必讓她知曉了。
“同處一年之久,其實大人也如兄長、舅父一般關心我的對吧?”朝顔有意轉移話題,有意将二人的關系拉回眼前。
一席話畢,四周靜默。
在朝顔看不見的地方,男人眼底劃過一抹隐忍的暗色,随後無奈接話:“臣與太子殿下自幼便一起長大,殿下與公主的兄妹之情令人豔羨,臣自是與殿下同心,一齊将公主當作獨一無二、無可比拟的妹妹。”
“日後也會像殿下與姜城主那樣,待公主如親妹般關心愛護。”
朝顔眼底閃過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表面勾唇:“那便夠了。”
其實在華紀收到的幾封舅父來信中,她早已看出其中有些話的口吻出自婁卿旻。
眼下自是明明白白确認了。
關心自己在華紀有無受委屈的,就是他。
隻是,眼下一切都來得不是時候,他二人亦是絕無可能。
*
重新回到車輿,槐夏安分守己地在一側坐着,盯着發愣的朝顔看了許久,見她終于回神,才打斷她的思慮,主動活絡氛圍,“殿下,馬上便要出華紀國土了,也不知普桑國的人性子如何,公主要嫁的太子殿下是否好相與。”
“莫要害怕,有我在。”朝顔輕聲安慰槐夏。
好看的眉眼順着金絲簾布向外探去,男人身騎駿馬,獨留下一道挺拔似青竹的背影。
朝顔憶起二人初次見面時的場景,那時的婁卿旻亦是如此沉着冷靜地坐在馬背上,與之前的冷漠相比,如今的背影已添了幾分熱忱。
盯着遠處半空中翺翔的大雁,朝顔心中逐漸緊張起來。
快到兩國交界處了,想必羽堇早就等着他們的到來。
衡泱泱未找到殺害趙虔的兇手,定不會善罷甘休,眼下她要去的地方還是衡泱泱曾經久居的國家,朝顔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做好應對一切的準備。
終于抵達華紀國内最後一個驿站,羽堇早早在此等候,見朝顔等人來了便換上一襲侍衛官服,策馬奔騰,跑去隊伍最前方領路。
他這條命是太子殿下給的,他自是一心一意做好太子殿下托付的事——做朝顔公主的暗衛,必要時則為死侍,萬事皆以保護朝顔為重。
時間一晃而過,又行了幾十裡的路。
這條漫長之路上,朝顔不斷勸說陳詩離開,都未果。
一來是她不願獨自一人離開,二來便是她感激朝顔,想幫朝顔做些事,才能不枉朝顔救她一命。
拖着拖着,便到了兩國交界之地。
朝顔拗不過陳詩,送她離開之事隻能暫緩。
再擡眸便見百裡開外,一群來勢洶洶的大軍,隊伍中普桑國專屬旗幟迎風飄飄,馬蹄聲聲勢浩大,軍隊有序排列十分齊整,每行一步,邁在土地上的沉重腳步聲,明明白白昭示着武力大國的威風霸氣。
“前面貌似是普桑的迎親車隊。”人群中不知是誰有心喊了句。
兩支強大的隊伍會面,先是領隊人公事公辦的寒暄,随後普桑隊為首那名男子便駕馬朝着隊伍中間的華麗轎攆而來。他将馬勒停在轎側方,十分嚴肅地喚了聲殿下。
聞聲,轎中的槐夏替朝顔緩緩撩起簾布,朝顔便透着那層薄絲紗對上男子的面容,而後聽他恭敬道:“公主殿下,臣乃太子殿下貼身暗衛,名為暗青,特奉太子殿下王命來迎接公主進城。”
“替本殿多謝太子好意。”朝顔語氣輕柔,帶着淺淺的威懾。
轎外的暗青雖看不清公主的面容,卻能從她的聲音與薄紗下隐約的輪廓間發現女子的美與嬌。
也難怪自家殿下從前見過朝顔公主一面,自此便一發不可收拾地愛上她,日夜惦記着,不過看眼下,這位公主也不是個任人拿捏的小女子,日後定有自家主子的苦吃了。
不過太子應是十分欣喜的,或許還會演變成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說到底此次還是多虧了白率先生,圓了困擾殿下多年的心願,回去定要讓殿下好好款待先生。
暗青見朝顔一面心中便亂七八糟想了許多,殊不知轎中的朝顔也是心事重重,所思所想全然不在暗青身上。
重生一年之久,原本朝顔已經近乎要将前世之事忘得差不多,但心病又怎會好得利落?
離普桑愈近,她做噩夢的次數也越來越多,還次次都與那個人有關。
雖有婁卿旻坐鎮,但她還是隐隐感覺不安。
一想到那日在稷糧城見到身影與衛介的來曆,朝顔便覺得那人真的是他。
可朝顔又不甚明白,重活一次為何她所嫁之人變了?
她甚至開始懷疑,或許前世她所嫁之人也是普桑國太子,隻是那時恰好遇上衡無倡謀反篡位,故而她尋到普桑,隻能嫁與衡無倡。
若真是這般,她也許可以助太子衡宿一把,免得讓衡無倡那個無情無義之人登上王位。
她這般想得出神,身側猛地傳來一聲急促的呼叫:“殿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