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夏與朝顔此次出宮許久再回來,整個人也變得機靈起來,聽完朝顔的話便下了轎子,買通了許多衛兵與侍女,向其打聽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
待隊伍趕回王宮後,槐夏也打探得差不多了。
二人相伴一同回了聞昭宮,槐夏便迫不及待地擁上去将了解的緣由一一道出:“殿下,我打聽到了。那女子名為陳詩,是駐守邊關的陳營陳将軍之獨女。”
話畢朝顔在腦海中搜尋陳營這個名字,依稀記得是名華紀前陣領軍的将領,從前一直跟在太子麾下,與山匪對仗打赢過許多次,是軍營中的佼佼者。
按朝穆賞有功之臣的性子定會對其大加封賞,最不齊也應賜予一座宅子外加幾個奴仆。
而陳詩身為他的女兒,照理也應有官家小姐待遇,為何她看起來如此樸素,頭上單單挽了個十字髻,其上并無任何發飾,甚至所穿衣物料子也是最下等的粗布,這完全不像是功臣之女的待遇。
朝顔忽然想到什麼,“将軍之女居然被人暗暗欺負成如此模樣,莫不是家中隻剩她一人了?”
聽到這兒,槐夏明顯震驚了幾分,心道自家公主還真是料事如神!
而後她神情有幾分悲怆,點了點頭,繼續道:“陳将軍常年在外行軍打仗不歸家,家中隻剩陳夫人與陳小姐,王上是賜予她母女二人一處宅子,就在皇城西邊。但是……”
“據說陳夫人在去歲年宴上被賊人害得丢了性命,而陳将軍又遠在邊境行軍打仗,陳家便隻剩陳小姐一人,無人庇護,她自幼被陳夫人教導得知書達禮,性子十分溫潤,久而久之便被皇城中那些有靠山的世家子女當成解悶的玩意兒,暗地總受欺辱。”
“被賊人所害?怎會如此?”
朝顔秀眉皺起,接着追問:“那可有查到是何人殺了陳夫人?”
“那日宴席在王宮内舉辦,結束時已是亥時三刻,月黑風高之夜,據說行兇之人本意是要毀了陳家小姐的清白,不料被準備回府的陳夫人撞破,三人厮打在一起,陳小姐喚人來救,兇手見狀失了理智,許是怕被抓入大獄,便當場将陳夫人一刀刺死後,飛速逃走了。”
“奴婢……”槐夏說到一半忽然停住,仿佛在思考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朝顔身子微微一頓,示意她繼續說,槐夏迅速低下頭,語氣結巴了:“奴婢,奴婢還聽聞王上下令調查此事無果後,為掩人耳目不讓此等醜事洩露出去,草草賜給陳家小姐一筆銀子,将陳夫人安葬後便不了了之。”
朝顔聽完大失所望,那可是一條人命,一個活生生的人啊!
還是有功之臣的夫人,貴夫人!
就這樣明目張膽地在宮内被人害死,身為王上的朝穆便用銀兩将陳詩的嘴堵住了?
甚至不仔仔細細調查一番,便草草了結。
他難道不怕陳将軍回城後與他要個說法麼?
亦或是他仗着自己是王上,無所畏懼,等陳将軍歸來再随便尋個理由将其一并打發了?
朝顔為陳夫人憤憤不平,歎氣道:“他身為一國君主,掌握着萬千人生死,怎可如此草芥人命?在他心中難道一條命便不是命了麼?”
她失望地閉上雙眸,心中升起一抹對陳詩的愧疚。
若說此前她還對朝穆報有半分期待,如今聽完此事後也是真正寒了心。
一人之命尚且無法保護,無法找到兇手施以嚴懲,日後幾十人、幾百人的命擺在他面前,他是否也會因麻煩而尋個“借口”随便敷衍了事。
如此之人怎配得上這足矣掌控數萬人的王位?
……
夜已深,朝顔卻躺在榻上卻是翻來覆去地睡不着,她心中還記挂着陳詩,她一女子,年齡尚小,如今成了孤零零一人,還不知如何被那群人欺負。
又回想起幼時兄長不在,自己被旁人嗤笑議論的模樣。
此刻陳詩與那時的她又何嘗不是一樣的?
身份雖不同,處境卻相同,朝顔心中難免對她升起一抹惺惺相惜的情愫。
不行!她得想個辦法将陳詩帶來。
但她一想到白日裡少女故意疏遠的舉措,心裡也大氣退堂鼓。
朝穆是她的生父,他犯下的錯她也無法完全不在意。
她得想個好辦法才陳詩打消顧慮,主動接受自己的援助。
就這樣思索良久,天快亮了才堪堪入眠。
翌日,晨光熹微之時,朝顔便被一道王命催着醒來。一夜未睡好,人還迷糊着便被槐夏侍奉着梳洗更衣,再清醒時,人已經換上一襲黛藍色曲裾衣裙站到王上批閱奏折的書齋門前。
朝穆宣她進門,自己則是在低頭伏案,持一柄狼毫取墨,十分認真地在竹簡上寫着什麼。
他聽到腳步聲後擡眸,随即放下手中瑣事,微笑着看着下方少女道:“顔兒來了!免禮吧,你上前來,孤有事與你說。”
話音落下,朝顔不緊不慢地撩起衣裙走上前去便聽他說:“昨日收到普桑國國君加急送來的國書,說普桑太後突然病逝,眼下舉國奔喪,都在為太後送行。”
朝顔剛想問此事與她有甚幹系,擡眸便看見男人疲憊不堪的容顔,便暫且忍耐想接話怼人的做法。
而後聽他又說:“普桑國君想要你早些過去小住些時日,順便為普桑沖沖喜氣,與太子培養培養感情,待你及笄那日再簡行和親之禮,若不然,待太後下葬,普桑國君便要守孝三年,而太子也要守孝一年才可辦喜事。”
簡言之,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朝顔一早便聽羽堇與她說明此事,原以為可以晚些再去,未料到他們竟能想出如此法子,她忙不疊冷笑一聲,“普桑為了讓我嫁去,簡直煞費苦心。”
且不說太後駕崩與她一個外臣無關,可笑的是沖喜一詞竟能從兩個國君口中說出來,當真是為了彼此的利益不擇手段。而朝穆,也不會因她會受委屈而拒絕此事。
朝顔明白,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盟約。
隻要她一日不嫁過去,盟約便一日不會生效。
作為華紀公主,她甚至該高興,稷糧城眼下正是需要稻種之時,提前嫁去于華紀來說未必不是件好事,隻是對她而言,本就短小的自由之日又減少許多。
“我可以提前嫁去,前提是他們先将盟約裡答應的事做到。王上可與普桑坦白,我的誠意是我本人,他們的誠意我嫁去卻不一定能看見,所以……”
所以他們也需早些應約,降低糧食價格并早些向華紀運糧食稻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