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仆從都被姜宣同撤離,此刻屋内隻有他三人,他已是案闆上待宰的魚肉,除了任人擺布确實沒有第二選擇。盡管他無比後悔自己方才讓人全部離開的決定,眼下全然被眼前女人拿捏了,為時已晚。
他是個俗人,好美色好财,更惜命。
先前從未在男女之事上吃癟,如今刀架在脖子上,才覺得沉迷美色不如好好活着痛快,何況他還有個親爹遠在百裡之外未敬孝道,更是不能以這種方式死,若傳出去,顔面盡失啊!
見朝顔二人仍不肯松口,他向前一步舔着臉道:“美人你想要什麼,金銀珠寶,還是玉器首飾,我這府上應有盡有!你随便選随便拿,隻要你們肯放過我。”
話畢室内靜默了一瞬,三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見姜宣同如此有誠意,朝顔示意羽堇将劍放下,而後看向一身喜服的男人,緩緩開口:“既如此,把你府上所有貪贓得來的不義之财全部交出。”
誰知話音剛落,姜宣同便反駁:“我沒有貪贓,我都沒做官,隻是個整日吃喝玩樂的公子,如何做貪污受賄之事?更何況我對府中瑣事不甚在意,連經營酒肆都是手底下的人在做,根本沒機會獲取什麼不義之财。”
他對自己還算有自知之明。
但他話中幾分真幾分假朝顔早就心知肚明,她笑了笑,移開眼不去看他,言語帶着惋惜:“唉,半點實話都不肯說,看來姜公子還是想做刀下亡魂。”
朝顔擺出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樣,喚一聲“羽堇!”。
身側站着的少年應了一聲便擡劍,橫向男人脖子的劍又重了幾分,作勢要殺了他。
一系列動作快得姜宣同都未反應過來,再向後退時,便察覺到脖頸處一絲刺痛,他擡手摸過,觸到一縷紅,雙眸瞪得比銅鈴還大。場面難控,他見朝顔二人是要動真格,直接噗通一聲跪坐在地,朝着他們呼喊:
“等等,等等!”
“我有金銀,你們等我,我這就去拿。”話音哆哆嗦嗦,仿佛剛剛嘴硬的人不是他。
羽堇放他自由後,姜宣同便小跑到寝室内裡,俯身站在方櫃前,打開最大的那層取出裡面的木匣,時不時看朝顔這邊窺探幾眼,模樣鬼鬼祟祟,藏頭露尾,屬實上不了台面。
朝顔見狀眉睫微蹙,撫着寬大的嫁衣衣袖,從中取出一把泛着銀光的匕首,一邊拿在手中比劃着走向他,一邊淡然開口:“如此鬼祟模樣,定還藏着餘銀,看來我這把匕首今日也可見見血。”
“姜公子屬實好運氣。”
她一步步朝姜宣同走去,那人轉過身抱住櫃子想往上爬,奈何身子半點不靈活,他索性放棄,又開始痛心疾首,“我有這偌大的府邸要養,下人們每月都要領月俸,我……”想留一點。
眼見朝顔愈來愈近,他扭頭把木匣放着地上,轉身又道:“行行行,我這就給你全拿出來。”
随即又打開另外一個方櫃。
此刻開鎖的姜宣同手腳一并顫抖着,心中叫苦連天,辛酸淚快噴湧而出。早知他辛苦得來的錢财今日會落在别人手中,他便全部鎖進府庫。但他這些年流連花叢中,也未曾遇到這樣棘手的女子,還帶個兇神惡煞的冷面閻王做幫手。
朝顔二人就在身後不遠處盯着他。
這時,屋外傳來幾道稀稀落落的腳步聲,下人們路過沒聽到屋内有動靜,都很出意料,故特意過來看一看。
誰知正是腳步聲給了姜宣同希望,聽見有動靜便兩眼放光,也顧不上身後二人的威脅,直接快速跑到窗棂前,大聲朝外喊道:“來人,救命啊!”
他故意将木匣甩到地上,制造出叮呤咣啷的聲音。
屋外人聽到聲音後停了一瞬,緊接着快步跑到窗邊,急促地拍打着木門詢問:“公子,出什麼事了?您有何吩咐?”
還好在人敲門之前,羽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速跑到門口攔着,不然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泡湯了。
下人們推不開門,又道:“公子!公子!”
姜宣同還想再說什麼,但朝顔已經緊緊制住他的手,将匕首架在他脖子上,明眸染着怒火,眼神警告他别亂說話,姜宣同原本帶着欣喜的眸子低垂,撇了撇嘴角,像洩了氣的皮球,希望破滅。
到底不敢硬碰硬,隻灰溜溜回了一句:“你下去吧,我沒事。”
下人還未離開,朝顔便緊接着替他圓場:“無事的,公子隻是在跟我鬧閨房之樂,你們莫要看熱鬧了,快些下去吧。”
一句“閨房之樂”讓姜宣同面色變了變,他還在思考如此女子為何會說出那四個字,明明看着年紀尚小,莫不是已經人事了?
然而疑惑隻在片刻,命都在别人手裡,他仍緊張着,顧不上其他。朝顔聽外面的人遠離後,解開他被禁锢的手,姜宣同老老實實将私藏金銀都交了出來。
他癱坐在地認命道:“好了,錢都給你們,再也沒有分毫了,你們何時能放我走?”
原本是想放過他,但朝顔忽然憶起連瑕那日與她所言,與婁卿旻來信,她便改了主意,直截了當地問他:“聽說,公子府上有粗鹽?”她說着話,手中匕首随之晃着。
不料“粗鹽”二字一出口,姜宣同便下意識後退,扯開三人稍許距離。
他不加掩飾的目光十分警惕地在二人身上來回打轉,也不似先前那樣愚鈍,“你們到底是何人?”
之前接親婆子禀告說來了位外城女子,他便有所懷疑。自古以來商人車隊都是男子,憑空冒出一頗有姿色的女子,還喬裝打扮為男,又衣着富貴,身份定是不一般,如今再次驗證了他先前的猜測。
此刻又說到粗鹽,他不得不豎起戒備心,防着眼前人。畢竟私自藏鹽可是重罪,原本他這來鹽方式便有所不同,他亦是心虛。
朝顔早就猜到姜宣同會是這樣的反應,前世今生加起來,朝顔見過不少人,也會察言觀色,故而姜宣同眼神中的害怕與警惕在她眼前全部暴露無遺。
她靈機一動,想到白日裡吃過的食物,便編了個理由,壓低聲音與他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