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男人快步走去,卻發現所謂的“顧雲”竟是一件樹枝撐起的外袍,而靠坐在一旁的王嬸早已神志不清,一時間大為懊惱!
王嬸的男人一驚,一個跨步上去就是一耳光,王嬸瞬間轉醒。
“人呢!不是讓你注意點嗎?”
自家男人拿着顧雲外袍揮舞着,目眦欲裂,衆人也都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王嬸瞬間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癱軟在地,無力地靠着背後的樹,張了張嘴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村長眉頭緊皺,有些氣急敗壞,“看來今晚上這頓肉,是吃不成了,看看你們家幹的好事!”
見到此情此景,人群中有人面目猙獰、有人暗暗松了一口氣,但聽到村長的後半句話,一時間皆将目光望向了王嬸二人。
“奶奶的!她當時很急的樣子,我們不也是擔心她拉在身上不好洗嘛!洗不幹淨,誰下得去嘴啊...”
王嬸男人本欲繼續辯解,卻見到村長仍舊一錯不錯地盯着身邊的王嬸,眼睛裡流露出當初提議分食顧雲時一樣的精光,瞬間明白了過來。
他一個跨步擋在了王嬸面前,揚聲說道,“她一個女的,肯定跑不遠!兄弟們我們快追,一定能把她追回來!”
村長收回目光,沒有說什麼,默許他們追了上去。
...
官道!
這個方向果然是對的。
顧雲被樹枝勾散了頭發、刮破了衣裳,整個人淩亂不堪。
饑寒交迫的身體在一番狂奔之後,已經接近極限。
但此刻出現的官道無疑又為她打了一針強心劑。
她心頭一喜,僵硬的面龐卻已扯不出笑意,确認身後沒人追上來,便一刻也不敢停地沿着官道繼續往前跑。
漸漸地,顧雲身側的白蠟樹由緊密變得稀疏,最後變成了空曠的平原。
天空也變成了墨藍色,曠野中狂奔的顧雲被濃縮成了一個移動的黑影。
顧雲的眼前已開始發黑,手腳變得像灌了鉛一般沉重。
可她不敢停下,因為她知道,一旦停下就再難重新跑起來。
她必須得确保自己能活!
終于,高聳的城牆出現在眼前,它們在遠處靜靜地矗立着,城門在暮色中仿佛巨獸之口。
城門口别無他人,隻有火把幽幽,映出了守城衛盔甲上的寒光。
顧雲眼眶一熱,進城!隻要進了城她就安全了!
“快!她就在前面,别讓她再跑了!”
顧雲還沒來得及喜悅,便看到身後不遠處烏泱泱的十來個人——
是張南村的那群人!
完了,此處空曠,四周毫無遮擋,她已經完全暴露了。
眼下之計,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進城門!
沒關系,能活!
顧雲在心裡給自己暗暗打氣,不到最後一刻不能放棄!
她的雙腳已是血迹斑斑、渾身仿似失去了知覺,她感覺自己像是要消融在這個寒冷的冬天了。
更讓她心頭一寒的是,酉時一到,守城衛入城,城門竟開始緩緩關閉!
“等一下——”
無人理會。
“還有人沒進城呐!”
她離城門不過十丈的距離,就這樣被攔在外面,她不甘心!
“讓我進去吧!會死人的!”
她的聲音沙啞且凄厲,久久不散,在城樓上空盤旋。
城門緩緩關閉的吱呀聲卻依舊不疾不徐地響着,俨然為顧雲的疾呼奏上了最慘烈的配樂。
七丈、五丈、三丈...
咫尺之遙,宛如天塹。
待它們徹底關閉後,顧雲才終于摸到了城門,她忽然卸了力,沒骨頭似的跌坐在一邊。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氣拼命地往她肺裡鑽,血液也趁這個間隙快速在她身體裡流動着。
她渾身發麻,眼眶也随之震顫,視線更加模糊。
這就是命嗎?
她不想認命,可她已經盡力了...
那群人越來越近了,好吵啊。
若真的逃不過被分食的命運,那她也不要死在他們手裡。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顧雲扶着身後的城門艱難地掙紮起身,眼神凄惶而決絕。
“這就是傳言裡難得的守衛穩固、百姓尚能安居的好地方嗎,可惜...”
她偏頭,看向剛剛追上來、面色猙獰的衆人。
顯然,他們為了追上她也廢了不少力氣。
“...挺能跑的啊!”
“不過也多虧你,我們才找到入城口。等老子今晚上吃飽喝足,明天就帶着老婆孩子進城去!”
“...”
顧雲不再理會耳邊嘈雜的話語,最後擡頭看了眼天空——黑透了,什麼也看不見。
死後的世界應該也像這樣黑吧。
顧雲深吸一口氣,正準備向城門一頭撞去,卻突然聽到遠處疾馳而來的馬蹄聲,以及夾雜在其中渾厚有力的嗓音——
“何人在此喧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