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風大人的聲音,應該是将軍回來了!”
城門内,正在交接的守城衛辨别出了聲音的主人,連忙行動起來,“快!開城門!”
哐當——
是下鎖的聲音,顧雲聽着身後城門重啟的動靜,心裡重新燃起希望。
她一邊注意着面前張南村衆人的動作,一邊将身體緊貼着城門,隻等它開啟便直接退入城門。
可張南村衆人也不想讓到手的肥羊跑了,便連忙上前,想抓住顧雲趕緊往外撤,拖得越久對他們越不利。
顧雲一刻未曾放松警惕,在他們行動的前一刻便使出了最大的力氣高呼:
“各位大人!救命!”
無數雙手伸至眼前,身後的城門卻隻開啟了一條縫。
顧雲的手臂被人抓住,嘴巴也被捂住,再無法發出聲音,她拼盡全身力氣在要被拖走的瞬間緊緊扒住了門縫。
好痛,身體好像要被扯斷了。
守城衛開城門受阻,高聲呵斥,“城外的人幹嘛呢!還不快松開手?阻礙将軍回城,小心你們的腦袋!”
張南村衆人也紛紛應和,“聽見沒有!快松手!”
可顧雲什麼都聽不見了,天地間仿佛隻有她與那道城門——
不松手,她就能活!
無法,守城衛隻好先開啟了另一側城門,出來看看是怎麼個事。
這時,周其钺一行人也快馬行至城門口。
喧嚣的馬蹄聲漸漸停止,另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怎麼回事?”
開口的是領頭的将軍,他身材魁梧、氣勢不凡,天然地讓人不敢造次。
周遭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守城衛哆哆嗦嗦上前回話,“啟禀周将軍,這群人鬧事。”
衆人的目光紛紛落到顧雲一行人身上。
張南村一衆男人見狀,不想讓事情敗露,正欲開口辯解,顧雲卻猛地掙紮起來。
周其钺的眼神輕飄飄越過衆人,看向被制住的顧雲。
“我方才聽到一個女子喊救命,讓她說。”
圍住他們的軍爺個個身強體壯,和他們虛弱乏力的樣子全然不同,張南村衆人終于洩氣,松開了顧雲。
驟然被松開,顧雲癱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他們要吃我...他們要把我殺來吃掉!”
她艱難地爬到周其钺馬蹄邊,看着這個如天神一般的偉岸将軍。
顧雲滿眼祈求,雙眼在幽暗燈火中仿佛閃着深邃光澤的黑曜石。
“求将軍救命啊!”
話音落地,周遭氛圍驟變,周其钺身後的甯風氣得當即就要抽刀上前砍了他們,卻被周其钺擡手制止了。
他的眉頭緊鎖,面色也沉了下去,這個世道竟慘烈至此了?
眼前的一衆人面黃肌瘦、唇色慘白,光是站着就搖搖欲墜。
周其钺心裡有了猜測,“你們從哪來的?”
張南村衆人瑟縮不已,事情敗露,他們也沒臉見人。
此刻聽到周其钺問話,村長下定決心般站了出來,深深地歎了口氣回答道:
“我們都是定州南部的張南村人,那邊好些村子都被迫往北逃難了...”
他溝壑縱橫的臉龐此刻愈發滄桑。
“沒有辦法啊,找不到落腳點,也找不到吃的,我們沒有辦法啊...”
村長向周其钺恭謹跪下,“一切都是我這個村長提出來的,還請将軍饒過村民們一命吧!”
周其钺心裡一沉,果然是南線逃來的。
他這番才受岑都督召見去了趟定州府衙,為的就是讓他做好流民安置的事情。
如今天下三分,互成掎角之勢,他跟着岑都督打拼多年,逐漸在北方站穩腳跟,南邊那人素來軟弱,此次偷襲也是大家都沒想到的...
局勢已定,多說無益,此刻隻有先做好戰後安置工作才是。
周其钺看向戰戰兢兢的村民,又看向馬蹄邊靠最後一口氣強撐着的女人,心底微動,終是做出了決定:
“甯風,你帶這位娘子回府安置。”
“是!”
“張強,開城門,你負責為張南村民登記,帶他們去城西安置。”
守城衛突然聽見自己的名字,也連忙站直應聲,“是!”
緊張的氛圍一松,城門口突然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道謝聲。
“多謝将軍!”
“多謝将軍...”
一切塵埃落定,衆人開始忙碌起來。
村長沒想到周其钺如此裁決,頓時老淚縱橫,叫過王嬸男人說道:
“快,叫幾個人一起回去通知山上的人,咱們能進城了!”
“哎,好!”
顧雲懸着的一口氣也終于放了下去。
那位将軍已打馬而去,隻留下了身後那位娃娃臉随侍,想必就是甯風大人了。
她掙紮着想站起來,可本就虧空的身子經曆了方才那番生死搏鬥,早已是強弩之末,才勉強站起來就又徹底倒了下去。
她隻來得及看到一張驚慌失措的娃娃臉,和他張口發出驚呼,便陷入了一陣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