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她将前天晚上發生的事跟夏初簡單說了,前天晚上金虎喝醉了又來拍窩棚的門,開始她是想跟以前一樣假裝沒聽到,但金虎越拍越兇還用腳踹門,那窩棚本就老舊哪裡經得住踹,怕他把窩棚踹垮了,陳喜兒就開了門。
金虎進門就要往陳喜兒身上撲,想行那不軌之事,陳喜兒哪裡肯幹,兩人糾纏了幾下陳喜兒見實在敵不過他,沒辦法隻得用軟話哄他,說自己這麼久也被他真心感動,願意嫁給他,就是要他明媒正娶之類的話。
金虎就聽進去了,答應今天不動她等過兩天找媒婆來提親,又坐了會兒,說了些不着邊際的話就走了,然後就是昨天早上有人發現金虎死在窩棚前面。
鎮亭跟金虎就是一夥的,自然知道金虎喜歡陳喜兒經常上門騷擾,金虎如今又死在她家前面,便斷定是陳喜兒害得人,直接就把人帶到了縣衙,縣令也是想盡快結案,連取證都沒有就聽鎮亭的要陳喜兒畫押,陳喜兒當然不願,便被關了起來,估計再審就會用刑了。
“那怎麼辦?”夏初聽她說完心都涼了半截,先不說縣衙會怎麼判,就陳喜兒這身體還沒用刑就燒成這樣,用完刑不用招認就死了,“我家裡也沒有認識官府的人,喜兒姐,你有沒有認識的人,我可以幫你去找。”
十九從小就照顧他娘,自然也看出陳喜兒正生着病,哭着道:“娘,我好怕,你不要有事。”
陳喜兒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夏初,思索半晌才道:“富安巷裡的徐家,我認識他們家二少爺,麻煩夏初你幫我去找找,就說清風酒樓琵琶女陳喜兒有事相求,興許他會幫忙。”
“好,那我這就去找人,”夏初知道時間緊迫也不多說,隻叮囑了一句:“你要保重,千萬别畫押。”說完攔腰抱起不肯走的十九出了牢房。
楚楓見夏初出來,接過他手上的十九扔給石頭:“你看着他。”随即問夏初,“怎麼樣?”
夏初将陳喜兒跟他說的事情經過講了,也說了可以找徐家二少爺,旁邊的老五聽完驚道:“富安巷徐家我去過呀!”
其他幾人都看向他,他便接着道:“就是上次買整頭黑麂那家就是徐家,讓我送去城外莊子,我回來還迷路了,而且我還在那莊子上看到了金虎。”
楚楓也想起那日石頭跟他提過此事,疑惑道:“難道徐家跟金虎也有來往?”
夏初聽了擔憂問:“既如此,那徐家二少還會幫助喜兒姐嗎?”
“目前就這種情況,隻有試一下了,”楚楓道:“事不宜遲,老五你趕緊帶路,我們去徐家。”
老五有些尴尬地抓了抓頭:“這段路我沒來過不認識,要走到東街我才認識去徐家的路,富安巷就在城東。”
無奈幾人坐着驢車往城東走,到了徐家門前,卻發現徐家門口挂着喪幡正在辦白事。
那沒辦法,辦白事也要硬着頭皮去找人,老五便讓人幫忙找上次那個管家,管家倒是好找,一會兒人就出來了。
管家見到老五第一句話就是責備:“你這賣山貨的有沒有點眼力見?家裡正辦白事呢,誰會在這個時候有心思吃?”
“對不起啊對不起叔,”老五先道了歉再說來意,“我今日不是來賣東西的,我是來找人,找你家徐二少。”
管家聽到他要找的人,臉上責備變成了憤怒:“你說你找誰?你是不是故意找茬?明明知道府上在給二少爺辦白事,你還來找,你去閻王殿找吧!”說完甩袖而去。
幾人呆了,這事怎麼就這麼湊巧?
管家走了,幾人看着徐府大門茫然地想,那陳喜兒怎麼辦?
想了一會兒楚楓道:“要不就隻能去擊鼓鳴冤,最好能引起百姓圍觀,縣令就必須派人去勘查現場尋找證據,這樣也許能還陳喜兒一個清白。”
夏初聽了問:“那……是不是還要找人寫一張狀紙,”見大家都看着他,随即補充了一句,“我看唱戲裡面告狀喊冤這麼說的。”
楚楓也是在電視裡見過上公堂要狀紙,這裡具體怎麼樣他也不知道,但有備無患,便道:“對,夏初說得沒錯,我們還要找人寫張狀紙。”
石頭問:“那找誰寫?”
“代書攤可以寫嗎?”老五指着巷子口一個老人:“那裡有個老頭兒像是代寫書信的。”
幾人轉頭看去,就見巷口一家圍牆邊上,一張長條桌後,一位鶴發老人一手拿着芭蕉扇,一手放椅子扶手上,撐頭閉眼假寐,一隻腳點地,頂起椅子腿晃悠,另一隻腳跷着二郎腿有規律地打着節拍,一副悠然自得模樣,絲毫不被巷子這頭徐家辦白事的悲傷氛圍影響,一派隐士高人模樣。
楚楓甚至懷疑他打的節拍就是徐家裡面傳出來的哀樂節拍。
幾人沒時間耽擱,老五快跑過去一番詢問還真是可以寫狀紙,夏初便上前将陳喜兒說的前因後果講了,那老頭看着夏初恍惚了一下,待夏初說完他才道:“你……你再說一遍。”
夏初無奈又說了一遍,夏初說完,楚楓又将自己觀察血迹的推斷說了,那老人才握筆開始書寫。
趁着老人寫狀紙空隙,楚楓跟老五和石頭吩咐道:“待會到了縣衙外面街道,我們就……”
寫字老人聽到他的安排,手上寫字動作一頓,一滴墨汁滴落紙面,他擡頭看了楚楓一眼,換了一張紙繼續奮筆疾書,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寫好吹了吹上面的墨汁,遞給楚楓。
楚楓接過,有原主的記憶加上自己對古文大概的理解也算是能讀懂,老人文筆确實不錯,不僅僅陳述了事實經過,還将楚楓對血迹的分析推斷寫得有理有據,另外把金虎平時在三江鎮橫行霸道事也寫了,最後暗指金虎死因是結怨太多遭人報複。
楚楓給老人豎了個大拇指,誇贊道:“老先生寫得好!”
老人也給他豎了個大拇指:“小夥子有頭腦!”
付了錢衆人便趕着驢車急匆匆離開了富安巷,擺攤老人看着遠去的驢車消失在視野裡,才站起身背着手慢悠悠地往巷子裡一處宅院走去。
楚楓幾人一番奔波已是午時,随便買了些幹糧墊了墊,就又到了縣衙,好在這裡縣衙的鼓敲了也不會先挨闆子,就由夏初陪着十九去敲鼓。
楚楓領着石頭老五跑到縣衙不遠處的街道喊。
“縣令大人英明,為民申冤。”
“快去看呀,縣令要審殺人案了。”
“驚天冤案,開堂審理了。”
酷愛八卦是人性的本能,更何況在這個沒什麼娛樂消遣的年代,誰家婆媳拌個嘴都能聊幾天幾夜,更何況是涉及殺人的冤案了,聽到的人都提起來興趣,正想問問喊話的人什麼情況呢,就見人跑得老遠,隻剩個背影了。
楚楓幾人是邊跑邊喊的,盡量不讓人看到自己的臉,避免惹到麻煩,三人邊跑邊喊,一條街跑完他們又假裝路人回過頭大聲議論。
“大哥,你這是要去哪兒?”
“剛剛你聽到了嗎?好像有人在喊申冤,我要去縣衙門口看看。”
“對對對,我也聽到了,我還聽到喊縣令英明呢!”
“是不是發生什麼冤案了呀?”
“可不是嗎?前天三江鎮發生了一起殺人案!還是一個女子殺了一個地痞。”
“天啦!居然還是人命案,那可是大案呀!到底怎麼回事喲!”
“說是三江鎮……”
不到一刻鐘,縣衙外圍了四五十人,都知道陳喜兒被流氓糾纏,還被冤枉殺人的前因後果了。
楚楓當時安排這一步時說的是輿論導向,相當于現代在網上雇水軍帶節奏,通過他們的講述讓圍觀百姓對陳喜兒生出了同情,先入為主地就判定了陳喜兒無罪,金虎罪不可赦,到升堂時若有不公自會有人幫忙辯解。
另外就是,這麼多人看着,他喊話“縣令英明,為民申冤”,就是要将縣令先架起來,道德綁架他,讓他沒法子再糊塗審案。
咚咚咚……随着鼓響和人們對八卦的熱衷,縣衙門口人越來越多。
正在縣衙裡,為另外一樁命案焦頭爛額的縣令朱明昌聽到鼓聲站起身,對來訪之人抱歉道:“徐老,鳴冤鼓響,在下有公務在身就先失陪了。”
被縣令稱為徐老的正是徐家家主徐一鳴,他見縣令确實有事,隻好起身告辭:“大人今日公務繁忙,老夫就先行告辭,我小孫子之事還請大人多多上心,早日給我徐家一個交代。”
朱明昌連連點頭應承:“是是,朱某一定竭盡全力。”
送走徐一鳴,朱明昌便讓随從喚來師爺詢問前堂之前,待聽到師爺彙報完情況,朱縣令一聽縣衙門口已經聚集近百人,還有人高喊縣令英明,為民申冤,他慢悠悠穿戴官服的動作快了起來。
待朱明昌來到堂前,就見外面密密麻麻都是人,他深吸一口氣,邁着四方步坐到堂上,先掃視了一下堂外議論紛紛的百姓,拿起驚堂木一拍,“啪”堂上堂外便安靜下來。
朱明昌對兩邊衙役道:“帶擊鼓之人上來。”
随即就有兩個衙役出列,帶着十九跪到了堂上,朱明昌見下面跪着的不過是個半大孩子,問道:“下跪何人,有何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