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父子倆腿腳慢,回到楊柳村已經天黑了,村裡路上也沒有人,楊正先怕推車看不清路把他爹摔着,進村後就讓楊老頭跟在他身後慢慢走,結果剛拐過村頭的水碾子,就一個黑影從裡面跑了出來,吓得楊正先‘哎呀’一聲,丢下手推車下意識轉身護着楊老頭。
來人離他們有點距離就放慢了腳步,走得近些借着夜色劉正先才看清那人居然還蒙着臉,就更是害怕了,也不敢喊叫。
被他護着的楊老頭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倒是被兒子突然回身吓一跳,“嗐呀,你吓我一跳,我正瞅路呢,是不是隔壁家的狗繩子又松了?”楊老頭說這話就要探頭去看,隔壁家的狗咬人從來不吭聲,都是悄悄跑出來就咬,村裡好幾個人都被那狗咬過。
“爹,沒事哈,你不要說話,沒事。”楊正先顫着聲安慰老頭子,眼睛看着來人越走越近,雖然天色暗看不清,但他也能看出那人是在盯着自己,“我跟我爹都是窮人家身上也沒錢,就今天走親戚人送了些雞蛋值點錢……”正想說要不你拿去,就發現剛剛太慌,獨輪車一松手放上面的蛋簍子也摔地上,三十來個蛋滾的滾爛的爛。
楊老頭聽兒子這麼說,便明白是遇到打劫的了,心說他老楊家怎麼就這麼倒黴,今天去看了外孫心裡高興點,回來就遇到打劫,便從兒子身後探出頭對前面的黑影說:“大俠,你放過我們吧,我們是真的沒錢,你要是不甘心跑空,氣不過你就打我一頓,放過我兒子,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了。”
“爹,你說什麼呢?”楊正先攔着要從他背後出來的楊老頭,開始說奉承話,“大俠是行走江湖的人,最是大仁大義,怎麼會為難我們這些窮苦老百姓。”
那人聽了父子倆的話,也沒有開口說什麼,而是慢慢往這邊走,眼睛一直沒從兩人身上挪開,錯身而過後他才一晃眼不見了。
待确定人影消失了,楊家父子才開始收拾地上還沒碎的雞蛋。
看着地上碎了的雞蛋,楊老頭惋惜道:“哎,可惜了,要是白天還能拿碗來撿些沒髒地回去。”
“爹,你就别心疼這點東西了,我們還是趕緊收拾回家要緊。”楊正先重新推起手推車,催促楊老頭快走,剛才那人實在吓人,看不清臉都能感覺帶着煞氣。
父子倆回到家,把有些破舊的院門關上才稍微松口氣,楊老頭罵道:“那人也是倒黴催的,打劫也不找好地方,跑這窮山溝溝裡來打劫。”
楊正先把獨輪車放院牆邊道:“可能不是打劫,是想偷誰家錢财,出來正好被我們碰上。”
“哎喲,誰家呀?”楊老頭想了想放低了聲音道:“不會是村長家吧?咱們村就他家有錢,那老小子就愛在外面吹牛,肯定是出去跟人顯擺被人盯上了。”
楊正先扶着老頭往屋裡走,小聲叮囑道:“爹,你不要瞎猜,明天要真是村長家鬧出遭了賊,你也别提我們今天遇到匪徒的事,他會怪我們不喊人抓賊,到時在村裡給我們小鞋穿。”
“好好,我知道。”
第二天楊柳村并沒有鬧出誰家丢了錢,倒是村裡那隻咬人不叫的狗死了,怎麼死的都沒人知道,沒有傷也不像中毒就悄咪咪的死了。
楊家父子也沒有把路上遇到蒙面人的事說出去,這事就這麼過了。
楚楓要用的磚瓦燒夠了,還多燒了一窯留着将來要翻修房頂或是要加蓋房屋用,就把磚窯交給夏有糧了,夏滿倉為了磚窯又召開了一次村民會議,願意參與分紅的人家輪流出勞力到磚窯做工。
夏有糧因為識字就負責管理記賬,每個月給他固定的工錢,按照鎮上鋪子掌櫃的收入,每月從賣磚瓦的錢裡給他抽出二兩銀子做工錢,這些村裡人自然沒有意見。
十灣村磚瓦窯便如火如荼地動了工,倒也不怕燒出來沒人買,因為價格定得比縣裡磚窯低很多,夏滿倉更是趁着楚楓用磚窯這段時間,就按楚楓給的建議,拿着燒出來的磚瓦去拜訪了各個村的村長裡正,還拖了一車去縣裡放他二兒子夏有田的牛馬行,讓夏有田幫忙在縣裡宣傳宣傳,要有人願意買也可以用他的牛車驢車回村裡拉,也能給他賺一點車馬費。
七月底三道彎的房子框架修好了,該上梁了,這天要擺酒席請所有來幫工的手藝人和村裡關系近的人吃頓飯,酒席就擺在了三道彎新房的院壩裡,因為楚楓将磚窯送給了村裡,大家都承他的情,上梁這天每家每戶都來了人,擺了十桌,桌凳碗筷都是夏滿倉安排人去各家借的。
石老頭還因為擺酒席要用東西,楚楓又走不開身,他就帶着石頭大黑二黃上山待了三天,下來時帶了兩頭野山羊,五隻山雞,七隻野兔,山上野兔子是最多的,都不用石老頭和石頭出手,大黑二黃就能自己去叼回來。
楚楓還讓老五帶着十九當導航,借裡正家驢車去鎮上買酒,順便把陳喜兒和楊柳村的楊家父子接過來吃頓飯。
辦上梁酒這天是在三道彎簡單搭的土竈煮飯炒菜,辦這種酒席要來吃酒的村裡人都要來幫忙的,連胡瓊珍兩個兒媳都來了。
胡瓊珍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最大嫁到了隔壁鎮子,兒子前面兩個已經娶妻,大兒子周望娶了她娘家堂哥的女兒胡春花,二兒子周财娶的是石家村的一個哥兒叫石亭林,三兒子周富今年十七歲,還沒有說親。
周家老頭周木橋是個篾匠,有需要打曬席的家裡會請他上門,修石瓦房時,編石闆牆上半截的籬笆也會請他。
楚楓修這房子用不上篾匠就沒有請他,但今天辦酒他還是來了,因為都是同村,而且他幾個兒子都在這裡幹活。
周木橋和胡瓊珍中午要開席才來,他倆一來村裡有些婦人就打上了眉眼官司。
燒火的悅哥兒也對着正在做紅燒羊肉的夏初使眼色,夏初被煙火熏得睜不開眼,根本沒看到他的眼色。
旁邊另外一個竈邊剛接完人回來的老五到時看到了,好心問:“你是不是被柴灰迷眼了?”
悅哥兒用自己的大眼珠子給他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老五小聲道:“這竈煙灰大,要不你去旁邊站會兒,我可以燒兩個竈。”
悅哥兒上下打量了他一會,警惕地問:“你是不是想搶我嘗味兒的活?”他都跟夏初配合兩道菜了,每次炒好夏初都是讓他嘗鹹淡的。
老五看向自己這邊負責做炒雞的楚楓:“楓哥,我們這鍋裡的雞熟了嗎?”
“不知道,問這幹什麼?”楚楓根本沒看自己鍋裡,他正給夏初遞調料呢。
老五嗫嚅着道:“我……我也想嘗嘗味兒。”
剛把大黑二黃送夏家關起來的石頭回來就聽到他想嘗味,拿起筷子從鍋裡拈了一塊遞到老五面前:“嘗個味道還要問,來吧你嘗。”
老五接過他手裡夾着肉的筷子,轉頭問悅哥兒:“你要不要嘗嘗雞肉。”
悅哥兒看了看他手上夾着的那塊雞肉,嫌棄地别過頭去,“我才不吃雞屁股。”
老五:……
這場酒席辦得很好,可以說是十灣村曆年來辦得最豐盛的酒席,光是肉菜就有五道,村裡人吃得都很開心,陳喜兒看到一個多月沒見兒子都長高長胖了也很開心。
楊家父子看到夏家日子紅火起來也很開心,夏家二房兩兄弟和李春生更是給楚楓敬酒,謝謝他将修磚房的手藝教給他們,已經有兩家在十灣村買了磚瓦的人來請他們去修房了,夏家二房和後面李家的婆媳也跟李老太和夏初道謝。
這裡面唯一開心不起來的就是周家,因為在酒席上鬧了一點小插曲。
今天喝酒石老頭在石家村請來修地基的石匠也來了,酒菜好這人就多喝了幾杯,喝到後面端着酒杯去周木橋那桌,摟着人肩膀非要給人敬酒,嘴裡說什麼倆人算起來可以論兄弟,要謝謝周木橋這麼多年幫忙,即便夏滿倉和石老頭及時打斷,在座的好多人還是聽到了,周木橋當時就黑着臉離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