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見他收拾東西呢準備走，忙道：“诶～你這孩子，我又不是趕你走，你這還沒賣完怎麼就收了。”
“沒事，婆婆，這些磕碰壞了也不好賣，我拿回去自己吃。”
“哦，那就好，别說我老婆子欺負人就行。”
東西少，一句話的功夫就收拾好了，夏初剛背上背簍準備走，就被幾個人攔住了，領頭的男人三十幾歲的樣子，下巴上有道長長的疤痕，面相看着有些兇狠，給人感覺就不好惹。
幾人中一個少了半顆門牙的幹瘦男人站出來對夏初道：“喲～這麼早就收攤兒，看樣子生意不錯呀！”
站得吊兒郎當，語氣還流裡流氣，夏初一看就知道是鎮上幾個混混來收保護費了，暗叫倒黴，還是走晚了一步。
不管心裡怎麼唾棄這群混蛋，現下遇到了也隻能微笑面對，“幾位大哥早，哪裡生意好嘛！我就賣幾斤菌子，這個季節山上菌子又少又幹癟，都不好賣半天賣不出去，我都沒賣完準備回去了，不信你們看還剩一斤多，幾位大哥要是看得上就給你們拿回去煮個湯。”說着将手上那包剩下的菌子遞了過去。
豁牙嫌棄地推開：“誰要你這破菌子，你這位置給十個銅闆直接走人，别耽誤哥幾個時間。”
夏初還沒說話，就聽他身後剛放好籃子的老婆婆叫道：“哎喲～這位置還要給錢呀？那我不擺了，我還是受點累提着去巷子裡敲門賣算了。”說完就提起籃子準備走人。
混混中一個滿臉痘坑的男人站出來伸手攔住了老婆婆的去路，橫眉瞪眼地吼道：“哈！我看誰敢不交錢就走？不擺攤兒也要把保護費給了。”
他這一吼就是為了震懾其他想收攤走的人，所以聲音很大，離他近的老婆婆吓得一哆嗦，撫着胸口道：“嗨喲！吓我一跳。”
随後指了指旁邊的夏初，對攔着她的痘坑臉賠笑道：“哎呀，你們也看到了，這小夥子要走我才來的，籃子都還沒擺正呢，一文錢沒賣出去我哪有錢給你們呀？”
痘坑臉的眼神往她拎着的籃子裡瞟了瞟說道：“沒錢我們也不為難你，留十個雞蛋就行。”
這窮地方，大家身上都沒幾個錢，街上小混混也隻敢在窮人面前耍威風，所以收保護費就不拘泥于錢财，遇到沒錢給的東西他們也要。
聽到痘坑臉說要拿她十個雞蛋，老婆婆不幹了叫嚷起來：“十個雞蛋能賣十五文了！我天天起早貪黑地喂雞鏟屎，一年到頭都吃不到十個雞蛋，你們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張口就問我要十個，世上哪有這種道理！”
“道理？什麼道理？”豁牙豎起大拇指對着領頭的刀疤臉指了指，“在這三江鎮，我虎哥的話就是道理！”
豁牙話說完對着痘坑臉揚了揚下巴：“麻子，别跟這老婆子廢話，直接拿了就是。”
被叫麻子的痘坑臉聽豁牙這麼說，便直接伸手去老婆婆籃子裡拿雞蛋。
老婆婆看他們這是要搶，退後一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來：“哎呀！讓我這老婆子怎麼活呀！我一共就提了幾十個雞蛋來賣，辛辛苦苦攢了大半月，小孫子哭死哭活要吃，我都沒舍得給他煮一個呀！一大早餓着肚子走了七八裡路，連個饅頭都舍不得買呀，你們說要就要，把我老婆子命給你們得了。”
原本遇到混混收保護費，街上過路的，買東西的怕引火燒身都是避着走，不願湊這種熱鬧，現在老婆婆這麼一喊，好些人便停下腳步遠遠看着這邊情況，有些人還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一大把年紀了，省吃儉用湊點蛋，還沒賣就要白給，誰受得了！”
“是呀，可憐啊。”
“唉！鄉下人想拿東西換點銅闆不容易！”
……
也有人藏在人群裡幫老婆婆說話。
“算了吧！”
“讓她走吧！”
“别哭厥過去！”
……
怕被注意到，開口勸的人也隻敢幾個字幾個字地喊，喊完就低下頭假裝不是自己。
膽小且正義。
“虎哥！”痘坑臉看了看周圍人群，一時不知道要不要拿，叫了一聲領頭的刀疤臉。
刀疤臉原名叫金虎，二十來歲的時候跟着镖局跑過幾年镖，有點見識也會吹牛，加上跑镖時學了點拳腳，很多不務正業的小年輕都崇拜他，時間長了便拉起了一個十來人的混混隊伍，平時就在街上瞎晃悠也不幹正事，偶爾帶着人幫賭場看看場子催催債，手頭緊了就到市場收一圈保護費。
見小弟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還讓人圍着下不來台，便咬着後槽牙道：“咋的？十個雞蛋拿不動還要我幫你？”
遇到撒潑打滾的就放過，人人有樣學樣以後這保護費還怎麼收？更何況這是今天收的第一個，出師不利是大忌。
痘坑臉一聽金虎的話便不敢再多說，直接蹲下身就去拿老婆婆籃子裡的蛋。
老婆婆哪裡肯，扯過籃子就往自己背後拖，眼看要拉扯起來，夏初忙蹲下拍了拍老婆婆拽着籃子的手勸道：“婆婆，算了，别把籃子扯翻了，到時蛋都打碎了。”
說完又扯出個笑臉對領頭的金虎道：“虎老大，現在雞蛋是賣三文錢兩個，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拿六個算了，六六大順聽着也好聽，您做什麼事都能順順利利的。”
夏初自己能力也有限，幫不了老婆婆什麼大忙，既然避免不了要給，那就隻能想辦法把損失降低。
聽到夏初的話金虎抱着胳膊，右手搓着下巴上的疤想了會才道：“六個，六六大順，這個數字好！我喜歡聽！”說着他大手一揮，擡高了聲音，“我金虎也不是什麼小氣的人，今天市場所有擺攤的，都隻收六文。”
他話音一落周圍響起一片叫好聲。
“好！”
“大氣！”
“謝謝虎老大！”
擺攤的人知道逃不了，已經做好了拿十文錢破财免災的準備，結果現在一聽隻收六文，就跟撿了大便宜一樣，個個眉開眼笑。
老婆婆聽了也不哭鬧了，雖然六個雞蛋能賣九文錢，算起來她比别人多給了三文，但比起剛才要給出去十個蛋，她又算節約了六文，總歸是比最開始要好的，而且給了雞蛋她還能繼續在這裡擺攤，就不用提着籃子去挨家挨戶敲門賣了。
大家這個反應讓金虎很滿意，今天圍着這麼多人看着，鬧的要是個年輕人他還能上去打一頓，順便震懾一下圍觀的人，但是個老太婆他就不敢動手了，老年人不經打他也怕鬧出人命來，現在夏初給了他一個台階，他就順勢讓大家看看他虎老大的大氣。
這場面卻讓夏初有些哭笑不得，這都什麼事呀！明明被搶了還要跟強盜道謝，謝謝他們搶得少。
實在沒眼看，夏初扶起老婆婆後掏出六個銅闆遞給豁牙，便背着背簍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