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夏滿倉又指揮着石頭幫大家把要帶去鎮上賣的東西綁到了車上,一行人這才出發。
今天的驢車趕得格外的快,因為有大黑二黃一左一右押着跑,驢蹄子跑出了馬蹄子的氣勢,趴在車上的楚楓隻覺得自己身上胸口的肋骨都要颠折了,好在夏滿倉給他準備了棉被墊頭,不然這腦震蕩還得加重。
路過一個大坑,驢車哐的一聲彈了起來,又重重落地,楚楓身體也跟着在車闆上彈了起來,落下時差點沒咬到自己舌頭。
這車坐得都構成二次傷害了。
楚楓閉眼扶了扶額頭,擡頭沖旁邊跑步前進的石頭喊道:“你讓那倆祖宗給我消停點!”
石頭也很無奈:“怎麼消停啊?哥!從下山開始我就在吼他倆,嗓子都啞了,你看他們聽我的嗎?出村跟着馬車走還是六人,現在就剩我一個了,我跑得也很累呀!”
楚楓想了想撐起身對前面趕車的夏滿倉道:“裡正爺爺,先停一下。”
夏滿倉一把年紀也是第一次玩飙車,頭發胡子都吹立起來了,刺激是刺激,但老骨頭也是有些受不住,聽到楚楓的話,忙使勁拽住缰繩,就這還跑出去二十來米才停下。
驢車停了,楚楓坐起身指着身旁的兩個筐對石頭道:“你把這兩個筐背着走,讓大黑二黃上來。”
石頭聽他的安排都無語了:“讓狗坐車,我腿着走還要背兩筐,我怎麼就這麼不值錢呢?”
嘴上雖然抱怨,動作倒是利索地将兩個筐取了下來,好在這兩筐是豆子可以疊着放,不然他真不知道一個背怎麼背兩個筐。
兩隻狗上了車一左一右趴在旁邊,車速降下來再加上兩邊有肉墊做緩沖,楚楓終于是感覺好受了點。
驢車是在距離鎮上大概兩裡的地方追上夏初的,聽到後面有驢車來的聲音,夏初便自覺站到了路邊上,準備給驢車讓路。
結果車到了跟前卻停了下來,夏初這才看向趕車的人,有些驚訝地看到裡正,忙打招呼:“裡正爺爺,你今天這麼早?”
平時夏初出門是不會被裡正家驢車追上的,所以感覺後面有車來時,他隻以為是别村的,也就沒注意去看人。
夏滿倉對夏初笑了笑,胡子頭發都還有些淩亂:“不早了,初哥兒,我送個病人去鎮上,正好遇到你,想着你對醫館熟悉,幫我們給推薦推薦,看看誰家手藝好。”
夏初這才看向夏滿倉背後的車闆,第一眼就看到兩隻立起來的大狗腦袋,吓得他縮了縮脖子。
“趴下!”石頭在旁邊呵斥了一聲,兩隻狗聽話把頭埋在前腿上,這才露出腦袋埋在被子裡的楚楓。
夏初看了看包着紗布的後腦勺,問道:“是摔傷的嗎?有什麼症狀?多久了?”
楚楓埋着頭看不到人,隻聽到幹淨清脆的少年音傳入耳中,剛想擡起頭來回話,就被石頭一把按住了後脖頸:“哥你别動,讓人家給你看看怎麼治。”
楚楓無奈隻得把頭埋在被子裡答道:“後腦勺嗑了個大腫包,三天了,前兩天頭暈想吐,後面好些了,不動就沒事,一動還是暈。”
夏初一聽三天了,臉上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說話語氣也冷硬了些:“嗑到頭是大事,有頭暈惡心症狀的更是應該馬上就醫,不應該拖延這麼久才去看。”
楚楓心說這小夥子還挺嚴厲的!
石頭撓了撓腦袋解釋道:“我們住山上,前幾天山上就我哥一個人,他這情況自己也下不了山。”
夏初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山上獵戶,隻有獵戶才會住山上養大狗,再一看石頭便覺得有些眼熟,應該是以前在路上碰到過,心道難怪兔子都死硬了沒人撿,原來是人受傷了。
想到昨晚的那鍋兔子肉,夏初吃人嘴軟有些心虛,輕聲道:“那……以後多注意安全。”
夏滿倉在一旁問:“初哥兒,他這情況找鎮上誰看呀?”
“他這是内傷,這種情況需要針灸加湯藥,鎮上西街劉氏醫館的劉大夫最善針灸,手法很獨到,可以去劉氏針灸,他家的膏藥治外傷也不錯,口服湯藥可以去南街上的濟安堂找秦老大夫,他年紀大了隻有逢集才坐堂,今天正好在。”
“我就說你知道嘛!幫大忙了。”夏滿倉笑眯眯道:“行,那我們先走了,初哥兒你慢慢地。”
夏初乖巧道:“好,裡正爺爺慢走。”
楚楓心想确實幫了大忙,原主跟石頭從小身體好,頭痛腦熱都沒有過,更别說看大夫了,到了鎮上肯定是看到醫館就進去治,治得好不好那就不知道了。
石頭也跟夏初道了謝,快步跟上了驢車,待驢車走過一段路後,他才開口問趕車的夏滿倉:“裡正爺爺,您剛剛叫那小夥子初哥兒?他是個哥兒呀?”
快到鎮上了,夏滿倉捋了捋剛剛吹翹起來的頭發胡子,才答道:“對呀,你沒看出來呀?”
石頭點了點頭:“您别說,我還真沒看出來,他額頭上也沒有紅痣呀!”
“你跟老石闆兒一樣長了對眯眯眼,眼珠子豌豆那麼點大,看不清也正常。”石頭爺爺小名叫石闆,現在能叫他這個名的也夏滿倉這種老頭了。
頭埋被子裡的楚楓聽到夏滿倉這麼形容石頭那雙眼睛,沒忍住笑出了聲,趴兩邊的大黑二黃聽到他那聲笑,耳朵跟着動了動。
“眼睛大小又不影響看東西。”石頭倒是沒聽到他哥的笑,隻是噘着嘴不高興地嘟囔,随後指了指自己眼睛大聲喊道:“我這叫丹鳳眼,才不是眯眯眼呢!”
夏滿倉就喜歡逗他,啧啧兩聲笑着道:“你小子,還文绉绉的丹鳳眼呢?你這樣的,在我們鄉下都叫腫眼泡!”
石頭嘴笨說不過他,隻得道:“反正我眼神好得很,五丈内的山雞我都能射中,不信你問我哥,我剛才沒看清都是因為那哥兒長得太黑。”
夏滿倉白了他一眼:“什麼叫他長得太黑?你自己就是條黑泥鳅還有臉說人家。”
“我……我也不是很黑呀!”石頭伸出自己胳膊看了看,“我又沒說黑不好,就是好奇嘛,總覺得他不像個哥兒,反正我沒見過這樣的哥兒。”
夏滿倉笑罵道:“臭小子,你就小屁孩兒一個知道啥,見過屁大點的天,還知道哥兒該什麼樣兒啦?”
石頭犟嘴道:“我怎麼不知道!我縣城都去過好幾次,反正沒有碰到這樣的哥兒,你不說我都以為他是個男人。”
“這人呀,哪裡有該什麼樣的,都是不一樣的活法罷了,都是苦命的孩子。”夏滿倉說着用手裡鞭子指了指石頭:“初哥兒要真是個男子,肯定能頂起一家門戶,比你小子強。”
“裡正爺爺你就是小瞧人。”石頭說着不服氣地拍了拍胸口,“我也能頂起一家門戶,待我爺爺死了,我也是我家的頂梁柱!”
“我真替你爺爺謝謝你!”
全程聽下來的楚楓腦子裡有了個黑瘦矮小的模糊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