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被林瑜草草地結束。
林瑜說她得早睡,明天還得去學校監考,她合上了筆記本電腦,躺回了床上。
這晚,林瑜還是沒被放過。
夢裡,林瑜站在北京飄雪的借口,臉上很疼。
她好像忘記了所有在北京的人和事,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出現在北京。她伸手,在胸口抓到了自己的工牌,上面有自己的照片和名字信息,其餘的都看不清了。
對,我叫林瑜,然後呢?
林瑜心裡升騰起足以讓她窒息的恐慌感。
我該往哪邊走?
她迷茫地走在路上,夢裡的天空灰蒙蒙的,不止是天空,一切都是黑白色調的。她左轉右轉,終于看到了一棟熟悉的建築物,她本能地走進去,最後茫然地坐到了一中的教師辦公室裡。
辦公桌上的電腦開着,上面自動播放着教學PPT,桌面上攤開的本子上是寫到一半的教案,字迹是她自己的。
她麻木地拿起筆,要接着往下寫,卻在門口聽到了一陣笑聲。林瑜擡頭看去,門口站着拿着茶杯的何龍琛,哈哈笑着看她。
林瑜放下筆,她想,她應該離開這裡。
林瑜出了門,繼續走啊走,臉漸漸不疼了,身上也暖和起來了——她終于看到了一棟散漫陽光的小房子。
她推開門走進去,房間裡擺着一個木質畫架,陽光從玻璃窗上灑落,把整個房間都照得透亮。
屋子裡很暖,林瑜坐在畫架前的小凳子上,出于肌肉記憶拾起了筆。
她沒有作畫,隻是拿着蘸滿顔料的筆刷,在雪白的紙上一下一下地戳……
林瑜的生物鐘趕在鬧鐘響起的前一刻把林瑜鬧醒。
她吸了吸鼻子,起床給自己套上厚外套。
李麗紅和林方誠已經坐在桌上吃上飯了,李麗紅熬了粥,蒸了包子,還給林瑜額外準備了豆漿和一小碟鹹菜。
林瑜是去北京之後才養成了喝豆漿的習慣。
“待會兒你爸開車送你去學校。”李麗紅替嘴裡塞着包子的林方誠說道。
一種她還是個學生的錯覺向林瑜襲來。她的嘴巴機械的咀嚼着,昨晚那個夢做得太長,實在不是一個能讓人安睡的夢,以至于她的腦子還沒完全清醒。
“你昨晚是不是做噩夢了?”李麗紅問。
“嗯?你怎麼知道?”
“你媽半夜上廁所,順便去你房間裡看了一眼,你講夢話就算了,被子都沒蓋好。”林方誠說。
“我說什麼了?”林瑜望向李麗紅,有些緊張。
“就‘去哪裡’、‘往哪兒走’這些,夢到迷路了?”
見李麗紅的語氣平常,林瑜這才松了一口氣。
“是不是學校那邊壓力太大了?等學生考完這兩天,你好好休息兩天,然後我帶你去提車。”
車款已經付清了,林瑜本想着用自己的存款,林方誠卻提前全款買下。
“到時候你再和人出去玩兒就别搶我車了,都五十多了我,還讓我去擠公交上下班,一點兒不心疼自己爹。”
“嗯。”林瑜笑了一下。
八點開始考試,七點整,父女倆一起出了家門。
如果忽略掉林瑜身上那件成熟的羊毛大衣,李麗紅也還以為還是林瑜上中學那會兒,林方誠開車送林瑜去上學的日子。
昨晚她起夜上廁所,快要回卧室時卻聽到林瑜房裡有細碎的說話聲。
林瑜不是會熬夜到淩晨三點還不睡的人。
李麗紅覺得奇怪,先是在門上輕輕敲了兩下,卻沒有得到林瑜的回應。
于是,李麗紅便推開了門。
床上的被子鼓起一個凸起的弧度,林瑜睡得很不安穩,半個肩膀一條腿都露在被子外面,嘴裡還喃喃地念叨着什麼,因為是夢話,李麗紅聽不清。
她給林瑜掖好被子,湊過去想聽她做了什麼噩夢。
“是哪裡……”
“怎麼走……”
“要去哪裡啊……”
李麗紅聽了一會兒,隻聽到這模糊着重複的幾句。
一時間,李麗紅也猜不到她具體做了什麼夢,借着窗外透進來的微弱路燈,李麗紅突然看到了林瑜緊閉的雙眼下隐隐閃爍的瑩光,從眼下到臉頰已經留下了兩道深深的淚痕。
李麗紅吓了一跳,趕緊拿溫毛巾給她擦了把臉,又把空調加了兩度。
做完這一切,李麗紅回到卧室,躺下後久久還是無法平靜。
從小到大,林瑜隻有在做了噩夢時才會害怕得說夢話,再就是她剛從北京回來那會兒,李麗紅時常能聽到些“設計”、“客戶”、“改版”,還有些奇奇怪怪的材料名字,都是和工作相關。
她在害怕些什麼?
李麗紅實在睡不着,思來想去還是把林方誠搖醒,和他說了剛剛的事情。
林方誠又爬起來去林瑜那兒看了一眼。
“怎麼樣?”李麗紅看着舉着微亮屏幕回來的林方誠,問。
“現在睡得挺好的,沒說夢話了。”
林方誠盤腿坐回床上,靜靜地想。
“欸?你說,是不是老何帶學生去集訓沒帶小瑜,她就壓力大了,就做了噩夢了?”
回想着林瑜零碎的夢話,李麗紅搖搖頭:“不像……”
“我明天送她的時候問問,看能不能套出來,先睡吧,要不明天誰都起不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