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店重新裝修過後,烘焙房裡的空間肉眼可見地縮了一圈,以前站下兩個人都綽綽有餘,現在兩個人一起進去,一不注意就會碰到對方的胳膊。
好消息是,蛋糕店的訂單翻了一番——至少對方婉婉來說是好消息,盡管店面的客流量沒有大變化,也不知道方婉婉是從哪裡找到的這些訂單。
來拿蛋糕的派送員進進出出,羅倍蘭和黃譽芝也忙得腳不沾地。
跟着黃譽芝學着做了這麼久,什麼蛋糕用什麼配料,哪一步要烘烤多長時間,羅倍蘭都已經了熟于心了。
前幾天都在下雨,林瑜這幾天在學校裡監考。
今天也是個陰雨天,羅倍蘭望着窗外烏壓壓的天和有些積水的人行道,實在提不起除應付工作以外的其他興緻。
偶爾進來幾個客人,敞開的玻璃門就會帶進來一陣潮濕的冷空氣,又在瓷磚鋪的地闆上留下幾個帶着髒污泥水的鞋印。
唉……
拖地的時候,羅倍蘭沒忍住歎了口氣。
這裡的雨好像怎麼也下不斷似的,拖拖拉拉煩人得不行。
今天的雨勢比前兩天更大些,羅倍蘭反而覺得是個好消息,至少不用對着那聊勝于無的毛毛雨,在到底要不要撐傘這個問題上猶豫。
“在想什麼呢?感覺你不大高興的樣子。”黃譽芝問。
“在想我家裡晾的衣服……雨這麼大,感覺很難幹了。”羅倍蘭臉上挂着苦笑。
“那确實,但是我看天氣預報,明天下午就出太陽了,後天也是晴天。”
黃譽芝安慰的話倒是提醒了羅倍蘭——她和林瑜約好了,天一放晴就一起去逛商場。
逛商場是羅倍蘭主動提出來的,小城市裡本來就沒什麼花銷,方婉婉又管飯,她陸陸續續也攢了些錢。
她想在逛商場的時候看看有沒有适合買給林瑜的小禮物。
這麼一想,羅倍蘭心情好了不少……
教學樓很嘈雜,全是十幾歲的學生叽叽喳喳的笑鬧聲。
林瑜這邊剛下考,她正抱着答題卡往掃描室裡走。
她一邊躲避着往來的學生,一邊留意擺在教室和走廊之間的一摞摞課本。
等她爬到五樓,把答題卡存進機器,她才終于算是送了一口氣。
高中生在臨近放假時的動作額外快,就林瑜處理好答題卡,往二樓的辦公室走的功夫,教學樓走廊上的學生已經剩的寥寥無幾了。
外面的馬路還是泥濘的,林瑜不想擠公交車回家,便打了輛出租。
坐在出租車的後排,林瑜望着窗外如同凝滞了一般一動不動的車流,後知後覺現在正是晚高峰,還下着雨,堵車的程度隻增不減。
唉,真是在教室裡坐傻了……
想着,林瑜翻出手機,百無聊賴地打開手機刷起了朋友圈。
最新一條更新的是丁羽發的朋友圈,配圖是一張高鐵票的截圖,一月十四号是她回家的日子。
今天七号了,還剩不到一個禮拜。
丁羽現在在模特公司工作,她負責的事情很多,主要集中在正式拍攝和後期的廣告審核和修改。
模特……
羅倍蘭的面孔适時浮現在林瑜的腦海裡。
想了想,林瑜打開浏覽器,搜索起了模特具體要求的身高體重。
羅倍蘭多高來着?還沒問過……
下次見面問問她,林瑜心想。
林瑜在浏覽器上翻着翻着,漸漸忘記了打開手機的初衷,手指不由自主地滑到了相冊的軟件圖标。
她給羅倍蘭單獨創建了一個相冊,裡有她們的合照,有林瑜偷拍的,也有羅倍蘭發給她的自拍。
相冊裡時間最早的一張,是七月十一号早晨,她坐在店裡吃早餐,順着後廚窗口拍到的半個羅倍蘭。
因為太緊張而有些手抖,那張照片拍得并不清晰,羅倍蘭側臉的輪廓也有些模糊。
窗外鳴笛的喧嚣傳進林瑜耳裡,她漸漸有些恍惚了。
她從相冊的最底部一點點往上翻,她和羅倍蘭一點點熟悉起來的過程仿佛還曆曆在目——從最開始的遠遠的糊照,慢慢變成距離更近一些的。
最近這兩個月,她們的合照占據了很大一部分比例。
最初認識羅倍蘭的時候,林瑜總是覺得她身上有種與她相貌不符合的擰巴感。
羅倍蘭很不願意聽到别人在她的外表上大做文章,也很抗拒拍照。
林瑜後來知道,她大概是怕了像她母親一樣的例子,所以極其抗拒一切和“花瓶”沾邊的形容詞,以至于她對自己的相貌感到羞恥,尤其是她還在飯店做招待的時候。
林瑜翻到一張羅倍蘭的自拍,屏幕裡的羅倍蘭帶着廚師帽,脖子上挂着系圍裙的細繩,她湊着鏡頭,露出右邊的側臉,一手比着“耶”的手勢,笑得很開心,背景是蛋糕店裡的烘培箱。
看着屏幕裡滿足而燦爛的笑容,林瑜的嘴角也跟着提起來一點。
大概是換了工作以後,羅倍蘭身上散發的不安氣味就漸漸淡了。
也是自那個節點往後,羅倍蘭漸漸不那麼抗拒拍照了。
這些照片一點一點把林瑜往回憶裡帶,重溫着她和羅倍蘭一步步走得更近的過程。
羅倍蘭在她心裡留下的的烙印也越來越深,一分鐘比一分鐘要燙得厲害。
過了這個寒假,不,不用等這個寒假過去,林瑜就要認真考慮她在這個城市的去留了。
要以什麼形式告訴父母她的打算、辭職的時候該用什麼什麼說辭、要挑一個什麼樣的形式的和羅倍蘭告别……這些林瑜都還沒想好。
好在,這回林瑜沒有搞砸些什麼。
車窗外驟然響起的一聲尖銳鳴笛把林瑜拉回了現實——她還被堵在晚高峰的路上。
唉——
林瑜有些累了,手肘靠在車窗上撐着下巴,心裡也堵成了一團亂麻……
一月九号,今天的最高氣溫是五攝氏度,盡管太陽已經出來了。
林瑜和羅倍蘭約在了一天中最暖和的時候見面,午後兩點。
兩人剛碰面還沒兩分鐘,羅倍蘭的手就自然地握上了林瑜的。
面對羅倍蘭,林瑜這裡根本沒有“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是老朋友”這樣的說法,尤其是她的身體反應。
即使這樣做過很多次了,林瑜的心跳還是在握上手時隐隐地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