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譽芝:你呢?怎麼突然想到問起這個了?
羅倍蘭死死抿着嘴唇,在手機屏幕上敲字的時候,她總覺得更心虛了。
她給出的回答依舊是一半誠實,一半違心。
我現在走得近的朋友隻有你和林瑜,我想相互之間多增強一下了解——羅倍蘭是這麼回複的。
但是黃譽芝顯然相信了她看見的,她連着發來好多個很開心的表情包。
放下手機,羅倍蘭又突然想起林瑜上次特意給黃譽芝帶的桃子奶昔,她想,她對黃譽芝愧疚的程度也就到那兒了。她的心就像吸水毛巾一樣,把之前好不容易擰出來的酸水又一點一點吸了回去。
隻被黃譽芝短暫地淨化了一下……
十二月下旬,外面的溫度已經很低了。
羅倍蘭最不喜歡的就是冬天。
在羅倍蘭的印象裡,一到冬天,這裡的天空就像是被蒙上一層灰色的布。空氣永遠是潮濕的,幾乎一半的日子都在下雨,雨不算大,但足夠煩人,走在老舊的人行道上,難免會踩到幾塊松動了的,随時可能濺起髒污泥水的地磚。
搓洗褲腿上泥水的次數多了,羅倍蘭甚至很清楚哪塊磚是松動的,哪塊磚一定會濺起水花。
家裡的溫度甚至比外面還要低,無論羅倍蘭穿多少,她的手腳都是冰冷的。
很多個晚上,她躺在床上,睡醒的時候,雙腳和睡着時一樣冰涼。
不知道今年會不會好一點……
羅倍蘭搓了搓手,指甲蓋兒範圍下的指尖已經有些發涼了。
“叮叮——”
羅倍蘭第一反應認為這是林瑜的信息,在摁亮屏幕的前一刻,覺得消息來自黃譽芝也有可能。
直到解鎖了手機,進入了微信的界面,看清楚了小紅點後面的備注名,羅倍蘭都還有些發愣,不敢确信。
她眨眨眼睛,又确認了一遍。
她愣愣的——可可的消息。
沒看錯。
可可大剌剌的笑容、在摩托引擎和風聲中飄散的聲音、被夾着灰塵的狂風吹動的發絲,一下子全都從羅倍蘭的腦海裡浮現在她的眼前。
她們聊天框上次的消息時間還停留在端午節互發的節日祝福。
很久遠了……
可可:我現在在老家,老賈陪着我。
可可:我到派出所辦了挂失,已經把戶口本挪出來了。
可可:哦對了,我名字也一起改了。
可可:改成劉可了,你還叫我可可就行。
看完這些,羅倍蘭真心地為可可感到高興,她回消息時,她的手都在顫抖。
文字能傳達的情感到底還是太過貧瘠,羅倍蘭看着自己發過去的“那太好了”,心裡有些惴惴不安,擔心可可不能接收到她的真心祝福。
可可:你在上班嗎?
羅倍蘭打字的速度從來沒這麼快過,屏幕上發出磕磕打打的聲音,羅倍蘭幾乎要搓出火星子了。
羅倍蘭:我今天放假,家裡蹲呢。
下一秒,可可的微信視頻就彈了過來。
沒有猶豫,羅倍蘭秒接。
一接通,映入羅倍蘭的就是可可那張毫不掩飾歡快的臉。
“你那邊過得怎麼樣啊,我看你朋友圈換工作了,小蛋糕師?”
羅倍蘭點點頭,發現她這邊的光線有些暗,便起身去開了卧室的燈。
“我挺好的,你什麼時候回的老家?”
可可的老家在陝北,她那邊的背景是一張床,一扇透光的窗戶。
“我前兩天剛到,戶口簿我下午就能拿到。”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呢?”
羅倍蘭感覺她的問話幹巴巴的,好在可可高漲的情緒填補了久不聯系的她們之間的空缺。
“過個幾天吧,老賈說,想看看我老家這邊的樣子,想看看我是在哪兒長大的。”
話說到這裡,可可流露出幾分羞赧。
羅倍蘭便适時打趣她:“喲,小兩口日子一過上二人世界就跑我這發狗糧來了?”
“哎呀,我這鳥不拉屎的老家有什麼能玩的……我也就帶他去縣裡轉轉,等再過個幾天他吃膩了也就想着回去了。”
“也挺好的,要是吃到好吃了拍給我看看。”
“哈哈!哪有你這樣上趕着要被吊胃口的?”
可可兩聲下來笑得爽朗,她是真的很高興。
可可好像一直都這麼灑脫,連帶聽得羅倍蘭的興緻都高漲了。
擺脫了不負責父母給的不入流的名字,羅倍蘭覺得她的前路都開闊了。
“哦對了,還沒和你說正事呢,我一月二十四号和老賈領證,大概也是那幾天辦酒席,你來不來?”
“下個月……那也很快了,你放心,我一定來。”
“好,那你和我住,有意見不?沒意見的話,你就當我娘家人了。”
可可在電話那頭有些緊張地等着羅倍蘭的回複。
“好啊好啊。”
得到準确的答複,可可和羅倍蘭的話題才重新回到無關緊要的瑣事和打趣上。
羅倍蘭和她講她做蛋糕的事情,還講了和林瑜出去玩的最有趣的幾次,講她家粉店裡的事情。
可可講的同樣多,她告訴羅倍蘭,賈林峰的店面擴建了,她撿了隻橘貓養在店裡,那隻貓抓老鼠很厲害,還被飯館的賈老闆借走幾次去抓老鼠。
這通視頻打了很久,直到賈林峰從外面遛彎回到賓館,她們才挂斷視頻。
放下手機,她們打了快兩個小時,飯點已經過了,手機也快沒電了。
羅倍蘭插上充電線,還是感覺空落落的。
不是為了她無聊乏味的生活,是為了她和可可的友情。
她剛回來的時候,她和可可還經常聊天,後來兩個人都漸漸地變忙了,聊天的頻次也低了。
羅倍蘭慢慢地有些不敢主動聯系可可,她怕她的消息會是冒然的打擾。
看着聊天框裡記錄的通話時長,羅倍蘭心裡有點兒不是滋味。
噢,原來發生在她和可可身上的這麼多事情,一個小時五十分鐘也就講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