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師傅是個年輕小夥子,一聽地點在“楠宮”,連忙透過後視鏡想看清楊樂微的臉。
楠宮的人啊,難得一見的貴人啊,住在裡面的可都是人上人啊。
正所謂物以稀為貴,物以稀為動物。
楊樂微低下頭,把頭埋在了大衣的衣領中,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插兜靠在了車窗邊。
“您...您是住楠宮的人嗎?”
楊樂微擡眼:“嗯。”
“楠宮...我女朋友說如果能住那兒就跟我結婚,你覺得我們能結婚嗎?”
楊樂微愣了下,心說,這女生怕不是和這小司機開玩笑,然而話卻不能這麼說,他想了想,輕聲道:“也許她隻是想要一個安全感的保障,并不一定要是什麼奢華的地方。”
“可是是她要的,我怎麼能不努力給呢?但是你猜怎麼着?”
楊樂微擡頭,從後視鏡與司機小夥子對視道:“你說。”
“您說的對啊,可是我努力打工攢錢,終于買下來一套房子,想送給她當生日禮物求婚的時候,她卻死了。”
楊樂微一陣毛骨悚然,一隻手默不作聲地搭在把手上。
“你...節哀順變。”
“節哀順變?”司機忽然扯起嘴角笑了起來:“您和我一個一直想找的人,長得可真像啊。”
“怎麼說?”
“兩個月前,我看着那個人,和我女朋友一起被人推進ICU的,我把剛買的房子賣了等了足足一個星期,可是最後隻等到了一條死訊。”
......
“楠宮啊,那可是楠宮,楠宮裡的人都很有錢吧,你說是嗎?”
司機一腳刹車踩了下去,楊樂微一怔,要打開車門,卻發現車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上了鎖。
楊樂微哽咽了一下,随後立刻摸向了自己随身攜帶的小刀,在司機轉過身的瞬間,握在了手心。
“你明明在車禍中心,憑什麼你能活下來?為什麼我的慢慢永遠死在了她馬上就要獲得幸福的那一天,為什麼她永遠留在了二十五歲!”
“你倒是活的好好的,你他媽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我為了等你,我恨不得全城跑,我看着新聞上你的臉,甚至比那些腦殘粉都了解你的樣子,我看着你活的好好的,還能當明星,我多恨你啊。”
“我的慢慢呢?啊?她隻是過了個馬路!她隻是看見那個孩子在馬路中間!她想去救人!”
“我眼睜睜的看着她走過來,又跑向反方向,然後被卡車死死碾在了輪子下面。”
“沒有人注意到她!沒有人注意到她!我喊着我的慢慢!她甚至不能上報紙,和你的見義勇為一樣被報道!”
“保險公司說,隻能做意外受理,因為我不能證明慢慢是為了救人死的,因為她闖了紅燈,所以索賠甚至不及房子的一個零頭。”
“我原本都認了,我認了這場意外了...”
那小司機蓦地笑起來,眼角含着淚,道:“可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你還活着?憑什麼你還能正常的活着!”
楊樂微顫抖着手心,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力氣過大,導緻聲線也有些禁不住的顫動。
“你先冷靜...”
他想說,讓他冷靜下來,自己好管齊之川借一些錢安撫一下這人,或者為自己争取一個逃跑的機會。
但是眼前人的眼裡,已經充滿了怨恨。
他恨自己。
楊樂微知道。
他甚至不需要和眼前的這個人感同身受,他光是聽着他的經曆,就知道有多絕望了。
楊樂微不是天生的福貴相,他知道這種窒息有多麼的令人難以接受。
就像是攢了好幾年的銀行卡,出現在楊向龍手裡的那一瞬間。
楊樂微屏住的呼吸,幾乎讓他不敢去想,曾經發生過什麼。
他咬了咬嘴唇,隻想着如何讓自己從車裡逃出去。
面前這人,是想殺了自己的...
他已經無路可走,無處可去了。
他隻想豁出一條命,為自己評一個自己心中的公道。
就像楊樂微決定反抗楊正的那一天。
“我冷靜不了...我等不了了...”
電光火石之間,楊樂微掏出自己緊握着的小刀,向面前的男人揮了過去,硬生生用力氣頂住了一把鋒利的尖刀。
他現在的身體算不上好,所以拼力氣的時候很快就落了下風。
眼見着刀背在自己眼前一寸閃着寒光的時候,隻聽咔嚓一聲響,接下來,便是車玻璃窸窸窣窣的破碎聲。
司機不得不和楊樂微分開,後者則借着力道将他推了出去,靠在車門上重重地喘着粗氣。
他慌忙向玻璃破碎的地方看去,想要喊那人報警,可是看清眼前人的面孔之後,卻停下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