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内——

謝淮止高坐上面，他握着卷宗，冷漠地審問底下的嬌美女子，邊上的官吏在記錄。

畏于他身上的沉冷氣勢，安靜極了。

因為姜歲知道多一些，就和裴頌跟進來了。

“從小習慣中可看出棠雪姑娘是來自江南。那顆玉珠一看就是江南材質。”其實姜歲一開始也不确定是不是棠雪，隻是覺得說出來容易為棠雪引禍才不說的。

裴頌不喜歡聽江南曲子，更何況，仙樂居沒事彈思親曲子挺奇怪的。

而且，京城裡的青樓南方姑娘不多。

一旁的裴頌挑眉，想到姜歲去南邊遊玩過，心中明了。

隻是他磨了磨牙，姜歲想把這麼一個冷情姑娘往他府裡送，也不怕他也死在她手上。沒良心的混賬。

謝淮止一言不發，盯着台下的人。

氣氛凝重——

棠雪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就哭了，臉上盡是癫狂之色。

“我從江州曆經千辛萬苦來到京城，隻為了讨一個公道。這公道，我自己讨。反正我也沒想活了。”

她深深看了一眼姜歲。

那樣的鮮活耀眼的長慶公主，是她記憶裡從未見過的濃烈亮色。

長慶公主看着便該被金尊玉貴地養着，被人捧在手心裡護着，不見風雨的那種。和簪纓世家的富貴小娘子一樣，錦衣玉食，呼奴使婢，個個嬌寵着長大。

裴頌擋住她浸滿惡意的眼神，冷冷看她。

“冤有頭債有主，”謝淮止淡淡開口，他詢問，明顯不喜遷怒，但始終平靜。“你并非一定是死罪。”

姜歲探頭，扯開裴頌，也不在意棠雪這恩将仇報的模樣。

“是啊，既然殺了人走了，總歸還是想活的。”

裴頌沒插嘴，像陌生人般看向棠雪，并不在意。

“謝淮止是好官。再說，那些阻攔你讨公道的人不配當官，大可以說出來，至少能多報點仇。”姜歲怕謝淮止會上刑，她上前耐心勸說，希望可以幫幫這個固執可憐的姑娘。

她不怕棠雪，畢竟自幼習武。

謝淮止沒動，眼皮垂下，眸光掩在濃黑眼睫間，靜靜等着回答，耐性十足。

棠雪覺得這個公主确實單純得可怕，不過，死之前能多拉幾個人墊背也不錯。

遲早也會查到。

她冷笑，浸滿惡意。

——

棠雪名莊靜檀，出身書香門第，家裡清貪，父親隻是個簡單的教書先生，母親賢惠聰明。

江州離京城遠。

父母恩愛，未曾納妾。她有個姐姐和哥哥，三個人從小玩得好。

隻一日出門，姐姐被來江州遊玩的薛定深看上，底下的人擅自把她姐姐送過去。

薛定深毀了姐姐的清白。後來薛府派人過來。

意要納她姐姐為妾。

還沒反應過來，姐姐在薛府上吊自殺了。

薛府再次派人來，一箱黃金，加許諾她兄長當官。并威脅道，“先生想清楚，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人命輕賤，擾了貴人，怕是一家都難活。”

父親怒火中燒，義正辭嚴拒絕，并臭罵了來人一頓。

母親卻沉默了，隻不停地哭。

父親被人故意針對，當不了教書先生，清貧的房子也被砸了，連哥哥的書，也不能念了。

那天夜裡，母親妥協了，對父親哭着說，“宛娘死了，甯哥和檀娘還活着……”

相對無言。

她偷聽到了，忍不住哭，偷偷告訴哥哥，說姐姐死得好冤。

哥哥不願意妥協，滿腔意氣，帶了盤纏想上京去，狀告薛定深。

京兆府不查這個案子，哥哥進京第二天，被打了個半殘，扔進破廟，活活凍死了。

莊家得到消息，母親瘋了，父親悲痛。

那天晚上，莊家起火了。

一把火，把莊家燒幹淨了。

莊靜檀還小，躲在山頭看着大火燒了她的家，她死死捂住嘴，眼淚不停的流。

鄉鄰們閉口不談這場火災。新來的縣令是薛府派下來的人，控制住了當地的人，也派人去追殺莊靜檀。

當地的鄉鄰，她父親教過那麼多學生，緊閉嘴巴，甚至沒有人敢為她的父母收屍。

她逃出來了，可是沒有地方可以去。

年紀小，又是一個弱女子，沒有錢财。

在逃亡的時候哪怕她故意畫花的臉，還是被一些不懷好意的人欺辱過。

她那個時候哭，也想過像姐姐一樣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