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這麼多了，檸之，”姜歲不太在意，慵懶随意地揉了揉公主妹妹。

其實在哪裡她都可以。

隻是覺得京城規矩多而已。

見五公主目光不贊同，唇邊卻由衷感到開心，明顯的口是心非模樣，她揚了揚眉，岔開話題。

“三天後我回王府，找裴頌喝酒。”說起裴頌，姜歲心裡突然心虛。

五公主好笑地看着她，“裴頌恐怕不想見你。”

十天前，長慶公主策馬歸京，差點引起動亂，奉命在京城十裡外接人的裴小世子不在身邊。

景元帝自然不會怪罪長慶公主，怕禦史台那幫老家夥彈劾長慶公主，就隻能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裝模作樣地訓了幾句裴小世子護衛不當。

家宴上裴小世子大義凜然，直接攬下全部責任。

私下不知道罵了她多少回。

“我知道他會去哪喝酒。”姜歲挑了挑眉。她去他喝酒的地方堵他就行。

裴頌那家夥，萬年不變的口味。

五公主好奇，但姜歲避之不談，心裡猜到了幾分。

看着姜歲鮮活的身影，隻覺得冷清無趣的宮裡也多了幾分色彩。

——

宮裡點了香。

淡淡的氣味令人平靜。

“很怕嗎？”五公主拿了柄短刀，挑起一名宮女的下巴，清冷的容顔仿若覆了一層厚厚的霜，完全不是在姜歲面前溫柔如水的模樣。

那名瘦弱的宮女感受冰冷的刀鋒，吓得哭了，哽咽，“殿下，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奴婢知道錯了，”她來了五公主宮裡半年，從未見過公主這般模樣。

忙求饒，“公主，放……放了奴婢這一回……”帶着懇求。

她害怕急了又不敢動半分。

五公主冷聲，短刀劃過，宮女臉上一道血痕。居高臨下地看着攤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宮女。

“本公主費盡心思，備胡服釀好酒，就為了讓姐姐更喜歡這個壓抑沉悶的宮殿。”五公主慢條斯理的擦幹淨自己的手。

轉過頭不去看底下這個廢物，“處理幹淨。”

輕描淡寫。

一個太監早就準備好了，用布塞住宮女的嘴，按住掙紮着的手，生生拖出宮外。

宮女不停地流淚。

“四皇姐似乎太閑了。”淡淡的香後面，深藍色宮裙搖曳，看不清五公主的神色。

三位貼身宮女一言不發。

青玉上前動作極輕地泡茶。

“透露給景仁宮，讓燕貴妃知道四皇姐的小動作。”

話一落，兩位宮女神色不變，腳步放輕退出去。

五公主優雅從容地跽坐着，黑發瀑背，眉目如畫，燭光細細地映下來，映得肌膚好似透明。

她緩緩閉眼，唇色泛白，手裡緊緊握着一塊成色上佳的暖玉，心中默念。

留下。

也好。

——

第三日。

四公主被燕貴妃罰跪在禦花園。

四公主探望完淑妃後在禦花園裡碰上燕貴妃。

繞着石階遍植海棠，枝頭的海棠花沒有到盛放的時節，覆着一層雪。

漫天的白，燕貴妃是濃烈的顔色。

燕貴妃似是太久未出宮，神情倦倦。

四公主剛行完禮，燕貴妃輕擡頭，直接甩臉色，斥責她禮儀不規範，目無尊長。

嬌縱的四公主不忿，回了一句話。

燕貴妃冷笑，這些天的怒焰點燃，直接揮手，身邊掌事姑姑面容端肅，上前兩步，給了四公主一巴掌。這不留情的一巴掌下去，嬌貴的公主臉頰起紅印。

收拾了人，燕貴妃揚長而去，留下輕飄飄一句，“既然不懂規矩，那就跪吧。”

姗姗離去。

留下兩個身強力壯的嬷嬷盯着。

雪地冰涼，寒意襲人。

壓着四公主跪在雪地，氣得捂臉哭，身邊宮女見狀，急忙去找淑妃幫忙，嬷嬷也不攔着。

淑妃在宮裡得知這個消息，氣極之後冷靜下來，立刻派人去找長慶公主，卻得知長慶公主已出宮。

趕去慈甯宮找太後娘娘。

卻被告知著名的圓甯大師在給太後講經，須講經三日，任何人不得打擾。

隻好親自去景仁宮求情，燕貴妃閉門不見，稱身體乏了。

“貴妃娘娘有令，四公主言行有失，跪滿一個時辰方可離去。”

看似一個時辰不久，但連下了幾天的雪。

真跪一個時辰，四公主怕是要大病一場。

淑妃去乾清宮外，景元帝身邊最信任的崔公公将她攔在殿外，稱景元帝在休息。

——

乾清宮内。

書桌上，壘着一摞摞木簡公文，景元帝僅是掃了一眼，就把視線移開了。

崔公公悄聲進來，“陛下，淑妃走了。”

景元帝擡頭看着奏折，幽幽歎了一口氣。他眼眸垂望着崔公公，兩邊侍候的宮婢和侍從，說話的聲音分不清喜怒。

“待會派裴太醫過去。”

裴太醫是太醫院中醫術最高超的太醫。

“是。”

崔公公眼神示意一旁的他的幹兒子下去傳話。他端起茶上前。

“蔣振，下去查一下，琅琅這些日子做了什麼好事？”頓了片刻，“暗查景仁宮何人挑唆貴妃。”

一個濃眉男子應聲退下，面相兇神惡煞。

對着燕貴妃脾氣十萬分溫和的景元帝，對别人永遠是另一幅面孔，帶着骨子裡的冷情和久居上位的疏離。

崔公公靜立在一旁。

殿内隻剩翻看奏折的翻頁聲。

——

甯華宮内。

裴太醫拎着藥箱匆匆出宮，他搖搖頭，燕貴妃派身邊的人讓他去甯華宮，人剛走，陛下也派人來。

步履匆匆，不想摻和這些事情。

“母妃，燕貴妃怎麼可以這麼嚣張跋扈？”四公主捂着泛疼的臉，一直在哭。

侍女剛幫她祛寒，現在幫她揉腿，上藥。

淑妃心疼，看着自己女兒紅腫的臉，目光落在她跪得發紅又冰涼的膝蓋。

忙過去安慰。

聽到四公主的問話，勉強一笑，“燕蘭殊什麼時候不嚣張跋扈？”

所以淑妃一向避着這人。

而且，她看得透徹，景元帝最開始對燕蘭殊，并不是那麼單純。

而燕蘭殊這個性子遲早會被深宮折磨。

就像如今，燕蘭殊久病，心病難除，時常犯病發瘋，無親無友，纏綿病榻，折磨得憔悴不堪。

“不過，”淑妃琢磨，神色有些凝重，“今天這事确實不像燕貴妃的風格。”居然還能挑到太後娘娘禮佛的時候。

圓甯大師恰好今日來，燕貴妃今天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