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權傾朝野的太傅,這個男人身上帶着武将專有的直白與沖動,可趙北川此舉絕非挑釁生事。
他在試探。
重兵在握,朝堂上下已然盡在掌握之中,可重壓之下靠過來的到底有幾人虛與委蛇,又有幾人蠢蠢欲動,居高臨下的趙北川看的清清楚楚。
趙北川這一生太過順遂,少年得志,敢闖敢拼,别人不敢想的高官厚祿,在他看來輕而易舉。
這些年來還沒有他成不了的事,戰場上大殺四方,肆意慣了,就是那各部首領的腦袋也是說斬就斬了。
所以他最不耐煩的就是與一群文人來回拉扯,在這幫食古不化的朝臣看來,趙北川的态度不免狂傲不羁了些。
朝臣面如菜色,新皇也暗暗叫苦,曹閣老呀曹閣老,您這是幫朕呢還是害朕呢,他這無心之舉簡直是把她往那烈火上架呀!
“這可怎麼辦好?”
貞娘一直在内殿候着,朝堂中的事自是一字不落的聽在耳中,暗暗焦心,面上卻半分不顯,回到宮中這才輕聲輕語的問道。
這若是初一、十五上朝點個卯倒也罷了,畢竟皇上離那閻王遠遠的,他也瞧不出太真亮。
可若真讓那人在跟前天天晃悠,貞娘看了看小主子纖細的身段,隻要這閻王不是眼瞎,不出月餘總能覺出些異樣。
這人一向心狠手辣,到那時小主子還能落下什麼好?貞娘第一次在心底埋怨起娘娘當初的一時執念。
翌日,織翠宮。
“給朕換那件青色的棉褂子吧!”
晨起時善初少見的主動開口,貞娘看了看手裡的夾襖,“主子不是最不喜那天青色,說隻有曹閣老那樣的老派才會穿這樣的樣式?”
善初坐在榻上圍着錦被歎了口氣,“朕确實不喜,可你不是說那棉褂子顯得朕英氣……”
數九寒冬,等到善初東倒西歪的換上宮服準備上朝,結果前朝派了個小太監來傳話,說是太傅體恤皇上年幼,今兒不用上早朝。
“太傅大人說了,等前頭退了早朝,讓皇上到禦書房走一趟……”
小太監陰陽怪氣的,貞娘氣不過下人狗眼看人低的模樣剛欲争辯兩句,善初隻笑眯眯的打發了來人,打着滾兒翻進了被窩。
看着小主子眼底明顯的青色,貞娘滿是心疼,這孩子也是個命苦的,若是生在那尋常百姓家正是無憂無慮的時候,誰知世事難料,如今更是橫生枝節。
善初美美的睡了個回籠覺,等到起身後,貞娘如臨大敵的又重新給小主子穿戴好,磨磨蹭蹭到了書房,剛好巳時。
書房裡太傅大人持卷攬筆,頗有些指點江山的意氣風發,小皇帝進門,書桌前的男人隻微微擡頭瞄了一眼。
“皇上可是對微臣有何不滿?”
太傅看着來人眯了眯眼,慢條斯理的冷哼。
“……太傅這話從何說起?”近來事情實在太過突然,善初翻來覆去一晚上沒睡熟,當下眨了眨略帶酸意的眼睛,無辜的問道。
“這後宮之中是短了皇上穿了,還是缺了皇上用了,皇上竟着這不堪入目的舊衫?不知道的怕是以為微臣苛待了皇上?”
雖說伴君如伴虎,可是生為皇上的善初如今也是深有體會,隻是眼下不知這男人又是刮的什麼妖風,想來想去,自然是小命重要,善初不由打起精神,小心應答。
“太傅誤會了,是朕淺薄,一時貪圖青色……”
“皇上年幼,難免思慮不周,可那侍奉左右的奴才怎麼也這般不經心,莫不是這腦子都喂到了狗肚子裡去了?”
青面獠牙的男人口氣生硬,手中卷宗更是随手一丢。
今日早起,太傅大人從申時一直忙到現在,正是饑腸辘辘的時候,再加上趙北川是武将出生,說話做事自然還沿襲着軍中的傳統,直白起來簡直就是粗暴啊粗暴!
“太傅教訓的是,朕知錯了!”
誰才是這宮裡真正的主子,一向謹小慎微的善初卻是在清楚不過,她随時提醒自己謹守本份,再加上對方是個大魔頭,善初認起錯來從善如流。
“大人,該用膳了?”喜公公小小翼翼的躬身進門。
大人早朝前隻用了碗參湯,眼下這都近午時了,早些時候禦膳房已經派人來催了好幾次了。
人是鐵飯是鋼,英雄神武的太傅大人竟也覺得有些餓了。
“擺上吧,皇上與臣一道……”
“不用!”
善初習慣了拒絕,一時竟忘了分寸,許是察覺到說的太過直接,善初試圖找補,直言已經用了早膳,說巧不巧的飽嗝似是鐵證如山。
太傅沉默不語,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倒是一旁的喜公公若有似無的一眼讓善初不禁一陣臉熱。
做臣子操勞國事,廢寝忘食,一國之君的皇上卻像足了局外人,偏生他自己還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樣,這樣的皇子就算把他扶上龍椅也是胸無大志,翻不出什麼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