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顔轉過頭去,看到了一位熟人——察州解元:劉逸美。
他們曾在謝安的宴會上見過,并且因為行酒令的事情生過龃龉。在劉逸美身邊站着此次殿試的狀元,太尉府的嫡長公子:陸伯言。
劉逸美殿試點了六十八名,這是比較墊底的名次。因官職空缺有限,并非每一位進士都能立刻被派官。
一般來說:狀元,榜眼和探花會留京。二甲學子則視情況而定,但絕大多數都會有官做。
如劉逸美這種名次比較靠後的就沒有這麼好運了。這批人會以進士的身份留在京城做個“釋褐”,所謂釋褐:瓊林宴上沒被點中,留在京城等待被派官的人。
且釋褐的“壽命”通常隻有三年,截止到下次大考如果還沒被派官便隻能回家去,若期間不幸開了恩科釋褐的壽命更短。
這些釋褐必須要争分奪秒的到京城各府去走動,将自己的見識與才幹展示給有資格舉薦的大官們,争取在下次恩科之前得到一官半職。
曆朝曆代都有許多才華滿腹的進士因囊中羞澀,不善交際等諸多原因,最後隻能回鄉去做教書先生。
劉逸美也明白自己面臨的窘境,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搭上了太尉府的嫡長公子陸伯言。
從前朝起就流傳着一本書,由朝廷編撰名曰:《三元錄》,裡面記載着曆次科舉,鄉試,會試、殿試、皆摘得榜首的才子生平。
陸伯言鄉試,殿試皆得了第一,唯獨在會試中被齊顔力壓一頭,屈居第二。失了千古流芳的機會……
聽到聲音,不少人向齊顔這邊投來了目光。
劉逸美見陸伯言默許便愈發的放肆起來:“聽說探花郎今日遊街儀态盡失?真是丢光了寒門學子的臉。”
齊顔的目色愈發沉寂,她掃過陸伯言,對方正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己。
當年就是這人的父親挂帥侵略草原!
齊顔硬生生的将這份恨意壓了下來,拱了拱手對劉逸美說:“在下家貧未嘗騎過馬,還望兄台多多包涵。”
劉逸美見齊顔軟聲細語的“服軟”正要得意,卻聽對方不疾不徐的繼續說道:“不過閣下于宮禁之中,大殿之内、高聲喧嚷似乎也雅緻不到哪兒去。也不知有沒有觸犯宮規?”
劉逸美呼吸一滞,繼而胸口劇烈起伏。擡手指着齊顔指尖點了好幾次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陸伯言看到從齊顔背後走來的公羊槐适時開口:“劉兄,我們到那邊去吧。”
劉逸美谄媚的答應道:“是,陸兄請。”
陸伯言邁着“風雅之姿”的步伐離開了,路過齊顔的時候微微揚了揚下巴,彰顯出一派士族的高傲。
劉逸美則故意撞了齊顔一下,咬牙切齒的低吼道:“異目子,咱們走着瞧。”
聽到“異目子”三個字公羊槐大怒:“你說什麼?”
劉逸美微微一怔,他打聽過榜眼的身份,便支吾了兩聲随着陸伯言去了。
齊顔拉住公羊槐的胳膊:“白石,算了。”
“這人是誰?怎能公然揭人痛處?真是枉讀聖賢書!”
“察州解元,曾與我有過一面之緣,算了吧。”
“哼,察州解元又如何?入了三甲麼?”
齊顔笑道:“白石才說過莫要揭人短處,難道要砸自己的招牌嗎?”
公羊槐爽朗一笑 :“鐵柱教訓的是,我們去那邊有好消息和你說。”
二人來到角落,公羊槐環顧一周壓低了聲音說道:“鐵柱這次可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了。”
“此話怎講?”
“哎,今日你遊街時出了差錯,我擔心你會因此被派到地方去。于是我便自作主張回去求了父親,看看他能不能為你美言幾句,或者想辦法将你要到宗正寺當差。結果父親聽完你今日表現竟說:你因禍得福了。”
見齊顔仍舊不解,公羊槐歡喜的解釋道:“你知道麼?京城高官喜歡招探花郎為婿,甚至有入贅的。”
齊顔心頭一跳,搖了搖頭。
“家父說:按以往舊制三甲都會留在京城,但因你遊街失儀或許可以避開被招贅,那些大官都好面子。你說是不是因禍得福?”
齊顔笑了起來,心卻沉了。
自己的這一手連公羊槐的父親都看出了端倪,那麼多疑的南宮讓會不會認為這是在欲蓋彌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