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還沒死透,僵着身子,一抽一抽的。
燕枝壯起膽子,伸出手,抓住它們的後腿,一手拎着一隻,回到陛下面前。
可陛下看着他,面上笑意越盛:“噢,這下做小獵狗合格了。”
帝王終于射下獵物,跟随朝臣們也不再拘束,紛紛拿起弓箭。
正午時分,他們也沒有下山,而是在林子裡找了片空地,稍事休整,馬上又追着獵物跑。
一直到了傍晚,太陽下山的時候,一行人才意猶未盡地離開。
随行大臣個個兒滿載而歸,面上都喜氣洋洋。
“王将軍老當益壯啊。”
“哪裡哪裡?都是托陛下洪福。”
“将軍打的這隻野雞,連羽毛都是七彩的!”
聽見這話,燕枝不由地扭過頭去,想看看七彩雞毛。
可沒等他看清,蕭篡就按住了他的腦袋:“别亂動,你也是朕的獵物。”
“奴……”
“他們的馬背上都挂着獵物,你也在朕的馬背上。你也是朕打來的獵物。”
燕枝想了想,難得開口反駁:“陛下方才還說奴是小獵狗。”
蕭篡皺眉:“再頂嘴,把你也挂在馬屁股上。”
*
回到營地,把獵物交給随行宮人處理,估摸着不到半個時辰,便能吃上了。
帝王營帳裡,燕枝幫陛下卸了甲,自己也換了衣裳,簡單梳洗一下,洗去一天的塵土。
蕭篡穿着玄色單衣,抱着手,靠坐在小榻上,閉目養神。
燕枝把兩個人換下來的衣裳疊好,裝進木盆裡,準備把衣裳拿出去。
他剛要走,就聽見陛下道:“跑着去跑着回,回來給朕捶腿。”
“是。”
燕枝應了一聲,邁開腳跑了出去。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日頭已經全落山了,天色也暗了下來。
營地裡點起火把,士兵侍從,人來人往,都忙得很。
燕枝抱着木盆,快步朝洗衣房走去。
可就在這時,他隐約聽見兩聲輕響,低低的、小小的——
“小公子……小公子……”
燕枝腳步一頓,環視四周。
隻見一頂帳篷後面,有兩隻手在揮動。
事出古怪,燕枝剛準備喊士兵過來查看,可下一刻,兩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從帳篷後面探出腦袋。
“小公子,别……别喊人……”
燕枝驚訝。
此次秋狩,陛下特許選秀男女跟随同行。
營地搭建之時,一定是分了男女兩邊的。
女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燕枝看看四周,打消了聲張的念頭,小跑上前。
兩個女子向他行禮:“小公子有禮,家父是威武将軍王興。”
“王将軍。”
燕枝認識王将軍,抄寫選秀名冊的時候,也有抄到他有一個女兒。
“這是我的丫鬟小翠,我與丫鬟在帳中待着無趣,本欲四處走走,不想一時迷路,竟走到了陛下營帳附近。”
“正巧陛下又率人遊獵歸來,我二人下意識躲避,結果被堵在了這裡……叫天不應,進退不能……”
“看小公子面善,這才鬥膽相求,還請小公子不要聲張。”
兩個小姑娘在這兒站了半天,眼看天都要黑了,急得臉色慘白,強自端起架子,但說話也是語無倫次的。
燕枝明白過來,點了點頭:“我送你們回去。”
“多謝,多謝。”
燕枝踮起腳,望了望四周地形。
所幸白日裡,陛下騎着馬,帶着他在營地裡轉了一圈,他隐約還記得營帳布局。
燕枝抱着木盆,帶着她們,避開旁人,從火光照不見的營帳後邊穿過去。
“這裡走。”
“好。”
燕枝走在前面,兩個小姑娘相互攙扶着,跟在後面。
忽然,有人大喊一聲:“誰在那兒?”
燕枝直起身子,剛要說話,卻發現那人問的不是他。
一路上有驚無險,燕枝帶着兩個小姑娘,将她們送到女子營帳外。
“到了,你們快進去吧。”燕枝貼心叮囑,“别說去了陛下營帳附近,也别說遇見了我。”
“為何?”
“無端人等,出現在陛下營帳附近,會被當成刺客盤查。”
“那你呢?”
終于脫險,小姑娘眨了眨眼睛,顯露出天真的一面。
“你是哪家的小公子?我回去告訴我爹,讓他找你爹道謝。”
“我并不是朝中大人府中的公子……”
“那你就是侍衛了?還是士兵?”
“我……”燕枝頓了頓,“我什麼也不是。你們就當我是一隻小鳥兒吧,把你們送到,我就該飛走了。”
燕枝最後朝她們點了一下腦袋,抱着木盆,大步離開。
兩個小姑娘望着他匆匆離開的背影,剛想說這人真古怪,結果一扭頭,就撞上了從家裡跟來的嬷嬷。
“诶喲,女郎跑到哪裡去了?真是叫嬷嬷好找!”
燕枝回頭瞧了一眼,見有人出來接她們了,才放下心來,加快腳步,朝洗衣房跑去。
把衣裳交給宮人,燕枝又馬不停蹄地朝帝王營帳跑去。
出來的時候,陛下讓他跑着去跑着回,要是回去遲了,陛下肯定又惱怒。
陛下一惱怒,就欺負他。
燕枝回到帳前,用衣袖抹了把臉上的汗珠,整理了一下儀容。
最後掀開帳子——
還好。
燕枝看清帳中情形,暗自松了口氣。
陛下仍舊維持着方才的姿态,抱着手,閉着眼,靠坐在榻上。
燕枝放下帳子,輕手輕腳地走進去。
可下一瞬,蕭篡淡淡地開了口——
“小狗出去招蜂引蝶回來了?”
燕枝一驚,呆在原地。
蕭篡睜開眼睛,坐直起來。
帳中燭火輕晃,更襯得他面色陰沉,目光陰鸷。
“就出去一趟的功夫,你也能招惹上旁人?”
“朕白日裡才說,選秀就不該選男子,省得你不安分。”
“結果才一會兒沒看住,你又跑去招惹女子。”
燕枝忙道:“奴沒有,隻是在路上遇見了……”
蕭篡懶得聽他解釋,隻道:“過來。”
燕枝心裡害怕,不由地後退半步。
他怕,怕陛下又咬他,怕陛下又掐他,怕陛下又把他弄得下不來床。
可就是這半步,讓蕭篡更加惱怒。
“朕讓你過來!”
燕枝努力克制住扭頭逃跑的沖動,但也隻是站在原地,不靠近也不後退。
下一刻,蕭篡如同猛虎一般,忽然暴起,大步上前,抱住燕枝的腰,直接把他扛了起來。
如同扛起獵物一般,将他重重地丢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