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不是,你、你……哎呀。”薛子翛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應答,最終自暴自棄般捂着自己的額頭,苦笑道,“見笑了,實在是見笑了。”說完,她轉過身走到房間中央的桌子旁坐下,也毫不見外地給自己倒了杯茶,“咕嘟”一口吞下了肚。
在她看不見的身後,紅衣美人從榻上起身,赤着腳向她走來。随着美人的腳步,腰間挂着的璎珞鈴铛發出清脆的聲響,瑩白無暇的腳趾踩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步步生蓮。
毫無預兆的,美人雙手搭上薛子翛的肩頭,整個身軀貼近她,從她的脖頸旁探出頭,一陣幽香撲鼻而來。
“小公子,你真有趣。”
“姑、姑、姑、姑娘……請你、自、自、自重……”薛子翛哪見過這等場面,舌頭仿佛打了結一般,說話都說不利索了,雙頰耳朵都變得通紅。
“呵呵,小公子說得哪裡話,小女子年方二八,可做不了公子的姑姑。”美人伏在薛子翛耳邊輕語,随着她的言語,呼出的熱氣撲在薛子翛的耳朵上,眼看着又紅了三分。美人像是看見了什麼好玩的物件一般,伸手輕輕撫上薛子翛的耳廓,驚得她一激靈。
薛子翛回身推開紅衣美人,雙手擺得飛快,語氣急匆匆道:“姑娘,使不得啊,這可使不得。”
美人掩面而笑,眼波流轉間,光彩照人,流光四溢。
“小公子……哦不……”美人垂下手,緩緩靠近薛子翛,朝她露出一個有些惡劣的笑容。美人走到薛子翛身旁站定,用唯有她們二人能聽見的聲音,輕聲說道,“不對,應該是,薛小姐才是。”
随着紅衣美人話音落下,薛子翛感到自己在那一刹那如墜冰窖,渾身僵硬,雞皮瘩疙都立了起來,心中閃過無數念頭,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說什麼……”薛子翛故作鎮定地轉過頭,仿佛沒有聽出她的言下之意一般,可身體卻有些輕微地顫抖。她一直覺得自己僞裝得挺好,府中衆人日日相處也沒能看出什麼破綻。可今日與這姑娘才見面這麼一會,就被瞧破了真身。
“噗嗤。”紅衣美人看見她的模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臉上故作兇狠的表情,笑出了聲,笑得前俯後仰,伸手搭上薛子翛的肩膀,這才穩住了身形。
薛子翛眼疾手快地擡起手扶住了紅衣美人,隔着衣袖托在了美人的腕間,防止她摔倒。美人手背上方露出一截潔白無瑕的手腕,诠釋了什麼叫做“皓腕凝霜雪”。
“别怕,我不會告訴别人的。”紅衣美人湊近薛子翛的耳朵,輕聲道,“小丫頭,我很喜歡你,不如你叫我一聲姐姐來聽聽?我就保證,絕對不把你的身份告訴第二個人。如何?”
“……姐姐。”薛子翛心中經過了一番天人交戰,最終破罐破摔般,用她不再刻意壓低的聲音,而是用她原本的聲音,喊了美人一聲。軟糯的女聲中帶有一絲沙啞,聽起來又像是一個還沒有完全改變聲音的翩翩少年郎。
“真乖。”美人擡起手撫上薛子翛的臉龐,“小丫頭,賭坊裡日日人來人往,姐姐我見過的人太多了,如何分不清呢?”她頓了頓安慰薛子翛道,“其實你的裝扮已經很逼真了,一般人都是看不出來的,别沮喪了。來,過來坐。”
說着,美人拉着薛子翛在一旁的桌邊坐下,轉過頭向着門外喚道:“小九,上茶,把前幾日得來的那罐新茶取來。”
“是,姑娘。”門外傳來侍女應和的聲音,以及逐漸遠去的腳步聲。
薛子翛有些尴尬,整個人如坐針氈,雖然她能感到眼下的姑娘對自己并無惡意,可是她将自己邀來究竟是為何,也全然摸不着頭腦。
美人仿佛看出了她的疑問,笑了笑沒說話,隻是張開手臂在屋子裡轉了幾個圈。飛揚的裙角和長發此起彼伏,形成一幅美麗的畫卷。她轉了幾個圈後旋着身子在薛子炀身側落座。
“美人姐姐,這如意賭坊都是你的?”薛子翛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與疑問,開口問道。
紅衣美人微微揚起頭,挑眉。一臉的驕傲,仿佛在說“怎麼樣,我厲害把?”
薛子翛似乎讀懂了紅衣美人眼神中的回答,眼神中滿是崇拜和仰望:“姐姐你可真厲害。”話音未落,整個人的神色看起來又變得有些沮喪,“要是我也能和你一樣厲害就好了……”
美人安慰地拍拍薛子翛的手,溫聲道:“别急,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走的。你可知,我最早是什麼身份?”
薛子翛皺着眉思索了片刻,老老實實搖搖頭。
美人“噗嗤”一笑笑出聲來,目光懷念,回想着自己的從前。
胭脂,是紅衣美人的名字。可是她原本叫什麼名字,她自己也已經記不清了。十幾年前,才不過五六歲的她就已經顯現出了未來大美人的樣子,雖然當時看起來還顯得那麼稚嫩。
六歲那年,她的家鄉遭遇了幹旱,那年地裡的莊家盡數枯死,村民們日日祈求上蒼降下仙霖卻都沒有成功。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自稱求仙問道之人路過,滿口仁義,說願意用畢生功德幫助村民們向上天一問,以求解決之法。
在那個人心惶惶的時刻,也許是為了找一個支點,又或許是真的想要求一個答案,大家毫無疑問就相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