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子翛今日可會來。”裴钰一手撐着腦袋，百無聊賴地倚在醉仙樓二樓的欄杆上，看着樓下座無虛席的大堂，另一隻手翻看着方才孫陸送上來的、昨日的賬本，啧啧稱贊，“子翛可真是有生意頭腦，這主意出得可實在是妙呀！”

隻見賬冊上，光昨日一晚的流水便有千兩之多！

十日前，在臨近年關的時候，大街小巷年味十足。有去布莊取新衣的，有去置辦年貨的，有請人寫對聯準備回去貼起來的，還有去戲班商讨除夕夜上門表演的……

更别提集市了，簡直熱鬧非凡。叫賣聲、吆喝聲、唱曲聲……聲聲不絕。路遇的人幾乎個個都是紅光滿面，笑意盈盈。辛苦了一整年，終于到了可以開開心心休息合家團聚的日子。

那日，薛子翛摒棄了馬車，帶着梧桐漫步在街頭，感受着年前的喜氣和熱鬧。

“東方兄，這即将新年，你可有去處啊？”

“哎，任兄，不瞞你說，這家家戶戶張燈結彩，襯得我一人更是冷冷清清。”

“我也是，這算是真真切切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啊，我真想娘做的栗子糕。”

兩人擡頭彼此相視，滿身寂寥。

與周邊所有人的情緒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與衆不同的聲音随着風，傳進薛子翛的耳中，她心中一動，仿佛有了什麼主意正破土而出。她不動聲色，繼續随意地走着。隻是相較于先前的漫無目的，如今卻向一些坐在街邊茶館處，情緒并不怎麼高漲的人身邊經過。

而這些面色看起來并怎麼高興的人，談話中大多都是同樣的内容，他們孤身一人在京城，這過年期間甚至連個年夜飯也無處吃。

“梧桐，走，咱們去醉仙樓。”薛子翛一改方才悠閑的步伐，走得快了起來。

不一會兒，她就從醉仙樓大門前踏了進去。

“客官，裡邊請。”孫陸很有眼力見的并沒有叫破她的身份。

薛子翛點點頭，徑直去了瓊筵閣。很快，瓊筵閣的門便被推開，裴钰的面孔毫不意外得出現在門前。薛子翛擡眸看了他一眼，便繼續就着手頭的茶盅喝了口茶。

“子翛，你今日怎麼來了？”裴钰也不在意，自顧自坐在了薛子翛的對面，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梧桐早已關上了門，守在了門外。

“阿钰，今日我與梧桐在集市閑逛的時候，發現一個情況。在京城，其實還有許多孤身一人前來的，他們的親戚家人都還在老家，這種合家團聚的日子，他們最是難過了。大家都在守歲吃團圓飯的時候，他們甚至有可能熱飯也吃不上幾口——畢竟，除夕夜許多酒樓早就打樣了。”

裴钰所有所思地摸着下巴，颔首道：“确實，也不是每家都有下人準備飯菜。即使有，一個人吃飯也多沒意思啊。子翛，你的意思是？”

薛子翛眨了眨眼，有些神神秘秘道：“若是，給他們一個地方，可以約好友一同守歲吃飯呢？畢竟，有句話叫‘酒逢知己千杯少’嘛。”

“好主意！”裴钰雙手一拍，十分贊同，“就是，屆時賓客再點菜，後廚怕是不好準備。”裴钰立馬順着薛子翛的想法發散了出去，提出了這個方法可能發生的困難。

薛子翛眼珠子在眼眶中轉了一圈，伸出一根手指從裴钰眼前劃過，将他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那我們就出不同價格的菜單就好啦，針對不同賓客數量不同價格，出不同的菜單。到時候就按菜單來備菜。”

“有道理，可是那備多了用不了，備少了不夠用怎麼辦？”裴钰皺着眉頭，可是很快，他就想到了辦法，“我知道了！我們可以提前按照醉仙樓包間和大堂的桌數，先對賓客數以及菜單進行預約，這樣就可以畢竟準确的準備食材了。”

裴钰說完，一臉期待地看向薛子翛，臉上寫滿了“求表揚”的意味。

“阿钰，你真厲害。”薛子翛順從地誇獎了他，她也覺得裴钰的方案很好，可以極大程度的避免浪費。

“就是，不知道夥計們和後廚師傅願意除夕夜留下來嗎？”

“沒關系，等打烊了我們問問，多給些銀錢便好。”薛子翛捧着茶杯暖手，“阿钰，不如我們先寫些告示，明日便可以上街分發了。得讓大家夥知道醉仙樓這個新的舉措，才能吸引到賓客不是。”

“對對，我去拿紙筆。”

兩人在瓊筵閣内伏案書寫，還大概拟定了幾種菜單，打算一會再征詢一下後廚師傅的意見。

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送走最後一個客人，孫陸關上醉仙樓的大門，開始和另外兩個小二收拾桌椅，掌櫃站在櫃台後開始記賬核算今日的收支，一切都井井有條。

“各位，我們有事想和大家說。”裴钰從二樓走下來，拍了拍手，将衆人集合過來，将方才和薛子翛讨論的事情與他們細說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