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辭舊迎新的日子裡,薛府倒也沒有了“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三三兩兩和身旁的人說着話。觥籌交錯,推杯換盞。
其中薛健尤為突出,他舉着酒杯,朝着身旁的薛老夫人道:“娘,您看,兒子今年把族中的生意做得不錯吧。”他挑着眉,滿臉自豪道。
薛子翛隻當沒聽見,低着頭認真的吃飯。餘光中見左手旁的薛子心光顧着夾眼前的葉菜,對于那些她夠不着的肉菜,一動不動。她注意到薛子心的眼神一直偷偷瞟着一碗菜,伸長手臂夾起一筷子肉,不容置喙地放進薛子心的碗中。
正埋頭吃飯的薛子心眼前忽然從天而降,方才自己心心念念可是不敢動手的菜,驚訝地擡起頭,順着那隻手看去,便看見薛子翛眉眼彎彎沖她眨了眨眼。
“五妹,你如今正是長身體的年歲,可别一味吃菜,也得多吃些肉才好呢。今日都是自家人還沒什麼,萬一要是被外人知道,豈不是要說二叔苛待子女了嗎?二叔,你說是不是?”薛子翛說着,眼神從薛子心身上移到薛健身上,語氣中盡是對他名聲的關切之意。
薛健一愣,順着薛子翛的話連連點頭:“是啊是啊,心心,你要吃什麼就跟爹爹說,夠不着就讓你哥哥們幫幫忙。”
薛子心眼看着自己就要成為衆人視線的焦點,不适應地低下了頭,聲音悶悶地答道:“是……爹爹,心心知道了。”
薛健看着女兒這小家子氣的做派,心中暗道一聲“真是上不得台面的東西”,又轉頭和薛老夫人吹噓自己一年來的成績。轉頭的瞬間立馬就變換了表情,一直觀察他的薛子翛也不由對他純熟的變臉之術感到驚歎。
酒過三巡,薛健捏着酒杯醉醺醺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薛子翛道:“侄兒,新的一年可要好好休養你的身體,大哥留下的生意你就放心吧。二叔,必會讓它越來越好,越來越紅火。哈哈!”說着,薛健大笑了起來,高高舉起酒杯,沖虛空挑了挑眉。
似乎跨越了時間空間,在與早已亡故的兄長薛傳,舉杯對飲一般。
從薛子翛的角度向上望去,薛健嘴角的笑容有些惡意。她深吸一口氣,笑着開口:“那侄兒便隻等着每月鋪子裡的分紅了,這生意上的事,還需叔父多多操勞。”
“好說好說,哈哈,必不會少了你的。”薛健伸手似乎隔空拍拍薛子翛的肩,一席話讓他身心愉悅,心滿意足地坐了下來。
薛子炀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樣,就仿佛——仿佛這薛家的大權已盡在他的掌握之中了一般,喜不自勝。
“是呀,薛家一定會在父親的帶領下走得更遠。父親,孩兒敬您一杯。”薛子清舉着酒杯站起身,微微彎着腰,笑容滿面朝薛健說道。
“哈哈,來,幹。”薛健喝得有些上頭,他自小便活在薛傳的陰影裡,不論是族中還是外人,世人都隻知他薛傳,卻無人知他薛健。
明明,自己也并不遜色啊。
直到今日,他二房三兒一女,還有美妾在懷,大房卻隻有孤兒寡母,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想到這裡,薛健控制不住地笑出了聲。
“大哥,留下來的才是赢家。你放心,你所留下的一切,弟弟都會好好替你享用的,哈哈哈哈!”薛健輕聲自語。
坐在正中的薛老夫人皺着眉,撫着自己的鬓角:“老身有些乏了,先回去休息了,你們一會便自行回院吧。”
“是,恭送祖母。”
“是,恭送母親。”
即便是有些醉了的薛健,也和衆人一同站起身,朝着薛老夫人行禮,目送她離去。
直到薛老夫人的身影消失在目光中,沈如墨掃視了一圈,慢悠悠地說道:“二弟,時候不早了,子翛身子也不好,我先帶他回去了,你們慢用。”
薛健借着酒勁一把攥住了沈如墨的手腕:“大嫂,你們回院子也冷清的很,不如留下,大家一起守歲,熱鬧。”
沈如墨沉下臉,冷聲道:“放手!二弟,你醉了。”
一時間整個膳廳氣氛冷凝,安靜得仿佛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汪姨娘心中着急,微張着嘴看看薛健又看看沈如墨,欲言又止。
周姨娘大着膽子起身走到薛健身後,伸手想要拉開薛健:“老爺,那是大夫人,你怕不是喝多了,要不奴家去……”給你煮碗醒酒湯吧。
“滾開。”薛健還不等周姨娘把話說完,反手一揮,将她推倒在地上,回頭陰森森地看着她說,“閉嘴,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
“姨娘!”薛子心連忙起身跑到周姨娘身旁,将她扶起,母女二人跪着伏在薛健腿旁,不敢起身。
薛子凡自顧自吃着飯,對眼前的情形絲毫不在乎。
汪姨娘見周姨娘這般,暗暗舒了一口氣,幸好自己方才沒有輕易插手,有些幸災樂禍。
薛子清事不關己高高挂起,薛子炀倚在椅背上,四周環顧了一圈,見下人們都已識趣地退到了屋外,便肆意欣賞着這一場鬧劇。
沈如墨使勁,卻掙脫不開薛健的手,她看着薛健玩味的表情,忍住心中的不耐道:“二弟,你想做什麼!”